“我，不是容器。”
林晚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冰砸在控制室死寂的空气里，溅起无形的寒意。那双异色的瞳孔——
左眼永夜，右眼星芒——
扫过全场，凡是被她目光触及的归墟教徒，都感觉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灵魂，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墟瞳长老离她最近，感受也最为清晰。他枯槁脸上的惊骇尚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冒犯的暴怒。
他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祭坛为何会崩碎，但他绝不能容忍这个“容器”脱离掌控！
“狂妄！”墟瞳长老嘶哑地低吼，干瘦的手指猛地向前一抓，周身灰暗的“虚无”能量再次凝聚，化作数条扭曲的、带着侵蚀一切意味的灰色触手，如同毒蛇出洞，迅猛地刺向林晚！他要将这个变数重新制服，或者……彻底摧毁！
面对这足以让之前的地缚灵瞬间消散的攻击，林晚甚至没有做出明显的防御姿态。
她只是抬起了右手。
没有咒语，没有复杂的结印。仅仅是心念一动。
刹那间，以她脚下为中心，球形控制室那暗色的地面、墙壁，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所有阴影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不再是之前那种蠕动的、充满恶意却略显混沌的状态，而是如同接到最高指令的士兵，瞬间沸腾、汇聚！
那不是洪流，那是……一支军队！
阴影凝聚成无数道漆黑、凝实、边缘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锁链”与“利刃”，它们不再是单纯的恐惧造物，更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的秩序感。
如同死亡的仪仗，沉默，迅捷，精准地迎上了那些灰色的虚无触手。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灰色的触手在接触到阴影洪流的瞬间，就像烧红的铁条插入冰水，发出了剧烈的、能量被急速抵消湮灭的刺耳声响！但这一次，占据上风的，是阴影！
墟瞳长老的虚无触手，几乎是在接触的瞬间就被更冰冷、更凝聚的阴影力量层层绞碎、吞噬！
那阴影洪流去势不减，如同黑色的海啸，瞬间就冲垮了墟瞳长老仓促间布下的第二道、第三道灰暗屏障！
“不可能！！”墟瞳长老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再是单纯的“畏”，而是一种更高级、更……
完整的东西！那里面不仅有极致的冰冷，还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仿佛代表着某种“规则”的威严！
阴影洪流狠狠撞在了他的胸口！
“噗——！”
墟瞳长老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迎面击中，干瘦的身体弓成了虾米，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暗红色血液狂喷而出。
他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然后软软地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一击！
仅仅是一击，之前还能与顾夜宸缠斗的墟瞳长老，瞬间溃败！
控制室内，只剩下阴影流动时带来的、细微的飒飒声，以及归墟教徒们压抑不住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林晚的目光，越过了那些惊惶的教徒，落在了自始至终都如同冰山般的顾云歌身上。
顾云歌也正在看着她。那双空洞的、追求绝对“虚无”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林晚的身影，以及她眼中那矛盾的异色。
林晚没有废话。
她抬起的手，食指与中指并拢，遥遥指向顾云歌。
这一次，不再是防御，不再是被动承受。
是攻击！
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细不可见的灰黑色能量束，从她指尖迸发而出！
这道能量束不再是纯粹的阴影或恐惧，它的核心是极致的冰冷与死寂（畏），但外层却隐隐流转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亘古的秩序金纹（希望残响）。
它无声无息，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所过之处，连光线都似乎微微扭曲、黯淡了下去。
它携带的，不仅仅是摧毁肉体的力量，更有一股直接作用于心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威严！仿佛在宣告，恐惧，亦是世界法则的一部分，不容亵渎，不容逃避！
顾云歌周身的“虚无”力场再次自动激发，那层无形无质、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能量屏障瞬间浮现。
然而，这一次——
灰黑色能量束撞击在“虚无”力场上的瞬间，并没有像苏棠那样被轻易弹开，也没有像之前顾夜宸的攻击那样被缓慢消解。
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震鸣响起！
顾云歌身体周围那片不断向内坍缩的、绝对的“虚无”，第一次……剧烈地、肉眼可见地……荡漾了起来！就像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
那完美的、仿佛能终结一切的“静止”，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短暂的涟漪！
顾云歌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微微退了半步！
虽然只是半步，虽然她脸上的表情依旧大部分被冰封，但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震惊与……一丝极其罕见的、仿佛精密仪器遇到无法解析数据的……不解，清晰地浮现出来！
她看着林晚，看着那道缓缓消散、却在她“虚无”力场上留下短暂痕迹的能量束，又看了看远处生死不知的墟瞳长老，以及那些明显已经士气崩溃的教徒。
她沉默了大约两秒钟。
这两秒钟，控制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远处苏棠微弱灵体发出的、几乎听不见的啜泣声。
然后，顾云歌抬起眼帘，深深地看了林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计算，有冰冷，但唯独没有了之前那种完全俯视的、如同看待物品般的漠然。
“撤退。”
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有任何起伏，但这两个字，却像是一道赦令，让那些紧绷到极点的归墟教徒如蒙大赦。
灰暗的能量再次涌动，包裹住她和昏迷的墟瞳长老，以及残余的教徒。
他们没有再试图攻击，也没有留下任何狠话，如同退潮般，迅速而有序地通过那依旧波动着的光门，消失在通道的黑暗中。
来得突然，去得也干脆。
球形控制室内，只剩下一片狼藉，崩碎的祭坛残骸，空气中残留的冰冷与虚无的气息，以及……
稳稳站立，眼中异色缓缓平复，但周身那股内敛而深不可测的气息却稳固下来的林晚。
还有扶着墙壁勉强站起、脸上带着震撼与复杂神色的顾夜宸。
以及远处墙角，光芒微弱、几乎要熄灭的苏棠的灵体。
第一次，他们正面击退了归墟教，击退了那个如同噩梦般的顾云歌。
虽然，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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