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周凯正对着一份出口订单核对外汇额度,小林拿着个牛皮纸文件袋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周厂长,部里刚送来的文件,说明天让您去参加检讨大会。”
“检讨大会?”周凯接过文件袋,心里咯噔一下。他最近没做错什么事,厂里的生产、出口都顺顺当当,怎么突然要开检讨大会?
抽出文件一看,开头确实写着“关于召开直属工厂检讨大会的通知”,可往下翻,通篇没提检讨什么,只说“请各厂负责人就经营管理工作进行交流”。周凯皱起眉,这文件写得云里雾里,透着股不对劲。
他拿着文件去找李怀德,老书记正在整理党建材料,见他进来,放下笔笑了:“准是为这事来的吧?”
“李书记,这检讨大会到底是啥意思?咱厂没出问题啊。”周凯把文件递过去。
李怀德看完,哈哈笑了起来:“你啊,还是太实在。这哪是让咱检讨,是让别人检讨——准确说,是让那些年年伸手向部里要钱的厂子,来学学咱是咋年年给部里送钱的。”
周凯愣住了:“还有这说法?”
“可不咋地。”李怀德点了根烟,“部里现在头大得很,直属的二十多个厂子,除了咱钢渣厂和少数几家,剩下的年年亏损,就知道伸手要钱。王部长没辙了,想借咱厂的例子敲敲他们,这‘检讨大会’,是给他们开的,咱是去当‘正面典型’的。”
周凯这才明白过来,心里却掠过一丝隐忧。他忽然想起前世的记忆——国企后来的颓势,难道从这时候就埋下伏笔了?按理说,往后十几年还有一段辉煌期,可细想之下,那辉煌恐怕多是靠部委输血撑着的,并非真正的内生动力。
“这口子不能开。”周凯沉声道,“要是让他们觉得伸手要钱天经地义,以后更难管了。”
“所以王部长才让你去。”李怀德弹了弹烟灰,“你的发言稿得好好写,既要说清咱厂的经验,又不能太张扬,得给其他厂留点面子,还得让部里看到你的态度。”
回到办公室,周凯铺开稿纸,琢磨着发言稿的内容。不能光说成绩,得提困难——新车间投产时资金短缺,是靠工人加班加点赶订单才盘活的;出口订单难拿,是张工带着团队跑了三趟广交会见缝插针才谈成的;技术革新不容易,是李工他们熬了多少个通宵才攻克的难关。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钢渣厂能赚钱,不是靠运气,是靠实打实的干。
晚上回家,秦淮茹正在厨房炖鸡汤,听见周凯说要去部里开“检讨大会”,手里的汤勺顿了顿:“咋还要检讨?是不是厂里出啥岔子了?”
“不是咱检讨,是让别人学咱。”周凯把来龙去脉一说,秦淮茹顿时笑了:“那是好事啊!好好表现,让部里的领导都看看,我家老周多能耐。”
她盛了碗鸡汤递过来,眼里闪着光:“钢蛋铁蛋明年说不定就能回城了,你在部里露了脸,以后他们的路也能好走点。”
周凯喝着汤,心里暖烘烘的。这几年,夫妻俩确实越来越“官迷”了,可这“迷”里,藏的全是对孩子的牵挂。人到四十多岁,拼事业的劲头里,总掺着为下一代铺路的心思。
“放心吧,心里有数。”他放下碗,捏了捏秦淮茹的脸,“不过比起当多大官,我更想再努努力——咱闺女还没影呢。”
秦淮茹的脸一下子红了,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羞赧:“都多大岁数了,还没个正形。”嘴上这么说,收拾碗筷时,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夜深了,周凯还在灯下修改发言稿,秦淮茹靠在床头看纺织厂的文件,屋里静悄悄的,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你说,咱要是真有个闺女,叫啥名好?”周凯忽然抬头问。
“还没影呢,想这个干啥。”秦淮茹嘴上嗔怪,却认真想了想,“叫念念吧,念想的念,惦记着钢蛋铁蛋,也惦记着咱这日子。”
“念念,挺好。”周凯笑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暖暖的。
第二天一早,周凯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坐着伏尔加去了部里。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各厂的负责人,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不少人看他的眼神带着好奇——谁都知道钢渣厂是部里的“钱袋子”,这次大会,八成是要树典型。
王部长主持会议,开场白直奔主题:“今天叫大家来,不是要批评谁,是想让周凯同志给大家讲讲,钢渣厂为啥能赚钱,为啥能给部里交钱。你们那些年年亏损的,都好好听听,想想自己的问题出在哪!”
周凯定了定神,走上发言台。他没说空话套话,从新车间的成本控制讲到出口订单的市场调研,从技术革新的投入讲到工人积极性的调动,句句都落在实处。
“……我们不是天生就会赚钱,是逼着自己学。原材料涨价,咱就研究怎么省料;订单少了,咱就琢磨怎么开拓新市场;技术落后,咱就请老技术员攻关。工人的工资奖金跟效益挂钩,干得多拿得多,谁还能不卖力?”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当然,钢渣厂能有今天,离不开部里的支持。但咱得明白,支持不是输血,是帮咱搭台子,戏还得自己唱。国企的根,得扎在市场里,扎在工人的心坎里,光靠伸手要,迟早得垮。”
这话像块石头扔进水里,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下来,不少人的脸红了——周凯说的,正是他们的症结所在。
王部长听得连连点头,最后总结时,拍着桌子说:“周凯同志的话,你们都记在心里!从今天起,谁再想光拿钱不干活,部里绝不姑息!年底考核,效益上不去的,负责人都给我挪位置!”
散会时,不少厂长过来跟周凯打招呼,语气里带着敬佩。有个老厂长拉着他的手说:“周老弟,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再这么混下去,真不行了。”
周凯笑着摆摆手:“都是为了厂子好。”
坐上车回厂的路上,周凯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感慨万千。国企的路,从来都不好走,可只要找对了方向,肯实干,就总有希望。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钢笔,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回去就把奖金分配方案再细化一下,让工人的干劲更足;再让李工他们多研发几个新产品,把市场再拓宽点。
至于闺女……周凯笑了笑,这事急不来,就像厂子的发展,得一步一步来,日子还长着呢。
伏尔加稳稳地驶向前方,载着满满的信心,也载着对未来的期许,朝着钢渣厂的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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