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木屋的最后一段路,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冰冷的泥土和落叶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却让她们心惊胆战的窸窣声。夜风似乎也变得狡猾,总在她们即将跨出下一步时突然改变方向,卷起地上的枯叶,发出哗啦的声响,吓得她们立刻僵在原地,屏息凝神,直到确认那只是风声。
木屋橘黄色的灯光,近在咫尺。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能看到屋内一小片区域:原木色的地板,暖色布艺沙发的扶手,茶几的一角,还有……地板上似乎随意丢着一件浅色的外套?看款式,有点像吴宣仪常穿的那件。
屋里有人吗?还是只是离开时匆忙留下的?
两人伏在木屋侧后方的柴堆阴影里,心跳如擂鼓。从这个角度,能更清楚地看到小院和木屋的后门。后门紧闭着,旁边的厨房窗户也是黑的。主屋的灯光只从前面窗户和门缝透出。
“好像……真的没人?”杨超越用几乎听不见的气声说,眼睛死死盯着那扇透光的窗户和紧闭的后门,“灯还亮着,是不是……忘了关?或者,是给我们留的‘陷阱’?”
凌儿也有同样的疑虑。姐姐们会这么粗心吗?留着一栋空屋亮着灯?尤其是在知道她们可能就在附近的情况下?这更像是……一个诱饵。一个温暖的、散发着“安全”和“补给”信号的诱饵。
可是,她们太冷了,也太饿了。柴堆能提供一点点遮挡,却挡不住四面八方侵袭的寒气。手脚已经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胃里空空如也,火烧火燎的饥饿感甚至压过了恐惧。
那扇透出光亮的窗户,像黑暗冰海中唯一一座灯塔,明知周围可能布满暗礁,却让即将溺毙的人无法抗拒。
“我……我去看看后门。”杨超越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里透着豁出去的决绝,“如果锁着,我们就走。如果……如果没锁,”她顿了顿,看向凌儿,“我们就快速进去,拿点能御寒的东西和吃的,马上出来,绝不逗留!”
凌儿看着她冻得发白的脸和眼中坚定的光,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也……不想拒绝。留在这里,和走进那个可能是陷阱的温暖屋子,风险或许同样大。但至少,屋子里有光,有可能的食物。
她点了点头,用力握了握杨超越的手,冰凉的指尖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小心”。
杨超越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弯下腰,像只捕猎前的猫,极其缓慢地、贴着柴堆和墙壁的阴影,朝着后门挪去。凌儿留在原地,紧张地注视着四周和主屋窗户的动静,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几米的距离,杨超越走了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终于摸到了后门的木门板,冰凉粗糙。她试着轻轻推了推——纹丝不动。心沉了一下。果然锁着吗?她不甘心地用手摸索着门框,寻找着可能隐藏的钥匙或者松动的痕迹……
就在这时,她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冷的、金属的小东西——插在后门门框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苔藓半遮住的缝隙里。
一把钥匙。
杨超越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惊呼出声。她强压下激动,迅速而无声地将钥匙拔出来,借着主屋窗户透出的微弱光线看了看,是一把普通的黄铜钥匙。是姐姐们不小心落下的?还是……故意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颤抖着手,将钥匙插入锁孔——轻微的“咔哒”一声,锁开了!
她回头,朝着凌儿藏身的方向用力而短促地挥了挥手。
凌儿也看到了,立刻从柴堆后闪出,快步但轻巧地跑到杨超越身边。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充满了紧张、兴奋和孤注一掷。
杨超越轻轻拧动门把手,将后门推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温暖的、带着木头熏香和一丝……食物残存香气的空气,立刻涌了出来,扑在她们冰冷僵硬的脸上,如同最温柔的抚慰。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老旧时钟秒针走动的微弱滴答声。从她们站的位置(大概是厨房连接储物间的过道),可以看到前面客厅透来的光亮,但看不到人影。
杨超越率先侧身挤了进去,凌儿紧随其后,并立刻反手轻轻带上了门,但没有锁死。
她们站在狭窄、昏暗的过道里,适应着屋内的光线和温度。温暖的感觉让冻僵的身体几乎发出满足的叹息,但神经却绷得更紧。两人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没有呼吸声,没有脚步声,只有客厅传来的、稳定的暖黄灯光,和时钟规律的滴答。
“好像……真的没人。”杨超越用气声说,胆子稍微大了一些,探出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客厅方向。客厅里空荡荡的,沙发靠背上搭着那件浅色外套,茶几上放着几个水杯和一本翻开的杂志,一切看起来自然随意,就像主人刚刚暂时离开。
“快,厨房!”杨超越拉着凌儿,转向另一侧。厨房不大,但很整洁。灶台是冷的,但她们一眼就看到了操作台上放着的东西——一个用防蝇罩罩着的盘子,旁边还有两个保温杯!
两人眼睛都亮了,饥饿感瞬间飙升到顶点。杨超越一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揭开防蝇罩。
盘子里,不是什么复杂的菜肴,是几片切好的、看起来松软的白面包,两个煮熟的鸡蛋,还有几根洗干净的、水灵灵的小黄瓜和胡萝卜。简单,却正是她们此刻最需要的、能快速补充能量和水分的东西。
保温杯摸上去还是温热的。杨超越拧开一个盖子,里面是冒着淡淡热气的牛奶!另一个里面是温水。
这……太明显了。这绝不是姐姐们自己吃剩下的,或者忘记收拾的。这分明是准备好的、留给“某人”的。
是留给她们的。
这个认知像一道电流,瞬间击中了两人。她们愣在原地,看着那简单却充满关怀的食物,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是陷阱吗?用食物做诱饵的陷阱?可是……有必要吗?如果姐姐们真想抓她们,直接埋伏在屋里不是更好?何必多此一举?
除非……除非这不仅仅是陷阱。
杨超越咬了咬嘴唇,放下保温杯盖子,快速走到厨房后窗边,警惕地朝外望了望。院子里依旧寂静黑暗,只有风声。她又轻轻打开通往客厅的门,仔细听了一会儿,确认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先不管了!”饥饿和寒冷最终战胜了疑虑,杨超越抓起一片面包就塞进嘴里,含糊地说,“吃!吃饱了再说!就算是‘最后的晚餐’,也得当个饱死鬼!”
凌儿也拿起一片面包,小口却迅速地吃着。松软微甜的面包接触到干渴的口腔和饥饿的胃,带来一种近乎感动的慰藉。她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牛奶,暖流顺着食道滑下,驱散着体内的寒意。鸡蛋、黄瓜、胡萝卜……她们吃得很快,但尽量不发出声音,像两只终于找到食物的小兽。
简单的食物很快被消灭干净。饥饿感缓解了,身体也稍微暖和了一些。但精神上的紧张并未消失。她们不敢久留,快速将杯盘简单收拾了一下(尽量恢复原状),然后开始寻找能御寒的东西。
杨超越在储物间的一个架子上,发现了两条折叠整齐的、看起来是备用的薄毯,还有两件干净的、厚实的针织开衫(民宿提供的?)。这简直像是为她们量身准备的!
两人迅速套上开衫,虽然不太合身(偏大),但柔软的羊毛质地立刻带来了宝贵的暖意。她们把薄毯也夹在腋下。
“走!”杨超越当机立断,食物和御寒物品到手,此地不宜久留。
她们沿着原路,悄无声息地退回到后门边。杨超越再次侧耳倾听外面,确认没有异常,然后轻轻拉开门。
就在她们即将踏出后门的瞬间,凌儿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门内侧一个不起眼的、钉在墙上的小木盒。木盒没有锁,只是虚掩着。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轻轻拨开了盒盖。
里面没有别的,只有两颗包装普通的、水果硬糖,静静地躺在盒底。旁边,贴着一张小小的、便签纸,上面用熟悉的、清秀有力的字迹写着两个字:
“回来。”
是孟美岐的字迹。
凌儿的手僵住了。杨超越也凑过来看,两人盯着那两颗糖和那两个字,一时无言。
糖,是最普通的那种,可能是在民宿小卖部随手买的。字,简洁得不能再简洁。
没有指责,没有威胁,甚至没有多余的解释。
只是“回来”。
像一个信号,一声呼唤,一个简单的、却重若千钧的期待。
它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已经等了很久,知道她们会看到。
杨超越沉默地拿起那两颗糖,塞进口袋,然后拉了一下凌儿的手臂,眼神复杂:“先走。”
两人迅速闪出后门,杨超越将钥匙插回原处(犹豫了一下,还是插了回去),然后轻轻带上门,没有锁死,仿佛她们从未进去过,也随时可以再回来。
重新回到柴堆后的阴影里,身上多了开衫和薄毯,胃里有了食物,口袋里多了两颗糖。身体不再那么冰冷难熬,但心里却像是被那两个字和那两颗糖,塞进了一些沉甸甸的、滚烫的东西。
她们抱着薄毯,蜷缩在相对避风的柴堆角落,分享着开衫的温暖。
“美岐姐她……”杨超越终于低声开口,声音有些哑,“她知道了。知道我们会回来,知道我们又冷又饿。” 她掏出那两颗糖,摊在掌心,在微弱的光线下,糖纸反射着一点模糊的光泽,“她没抓我们,还给我们留了吃的、穿的和这个。”
凌儿看着那两颗糖,脑海里浮现出孟美岐平静却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神。是啊,队长早就看穿了。看穿了她们的小把戏,也看穿了她们此刻的窘迫。她没有选择粗暴的围捕,而是留下了这条退路,这份沉默的关怀,和这个简单的选择。
“回来。”
回哪里?回木屋?回民宿?还是……回她们身边,回那个有欢笑也有责罚、有温暖也有约束的“家”?
“我们……还要继续躲吗?”凌儿轻声问,声音里带着迷茫。
杨超越捏紧了糖,糖纸发出细碎的声响。她望着远处主建筑仅剩的几盏廊灯,又看看近在咫尺、依旧亮着温暖灯光的木屋,最后,目光落回掌心那两颗普通的糖果上。
“我不知道。”她老实说,脸上褪去了之前所有的狡黠和叛逆,只剩下疲惫和一种被看穿后的无所适从,“她们……好像没那么生气了?还是说,这是另一种抓我们的办法?”
夜风依旧寒冷,但有了开衫和薄毯,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口袋里的糖像两颗小小的、沉默的火种,贴着皮肤,传递着微弱的、却持续的热度。
木屋的灯,依旧亮着。那光亮不再是单纯的诱惑或陷阱,它似乎变成了一种无声的守望,一个明确的坐标,一个写着“回来”的路标。
她们蜷缩在柴堆后,有了御寒之物,腹中不再空空如也。但接下来的路,该如何选择?是继续这场越来越疲惫的逃亡游戏,还是走向那盏灯,面对那两个字,和两颗糖背后的含义?
夜色深重,万籁俱寂。只有风,不知疲倦地吹着,将远处的灯光吹得明明灭灭,也将那无声的呼唤,吹进两个女孩迷茫的心底。
这场“小猫奇袭”引发的闹剧,似乎在这个寒冷的夜晚,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温情却又让人更加无措的转折点。而决定权,此刻握在了她们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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