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符箓的理论得到间接验证，如同在黑暗的矿井中凿开了一道缝隙，透入了微弱却真实的光明。但林渊很清楚，停留在理论阶段毫无意义。他需要将知识转化为力量，而力量在这个世界，首先需要资源——灵石。
获取灵石的念头，像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目标明确：山下那座服务于低阶修士和凡人的小型坊市。
机会很快来临。青岚宗杂役每月有一日休沐，可下山采买个人用品。这原身记忆中的“林二狗”，以往都会用这难得的时间去山脚小镇饱餐一顿，或是在河边发呆，奢靡地浪费掉一整天。
这一次，休沐日对林渊有了截然不同的意义。
出发前，他做了精心准备。找出一件虽破旧但还算干净的杂役服换上，用冰冷的山泉水仔细洗净脸和双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最重要的，是他将过去几天利用一切空闲时间、耗尽心力绘制出的三张“作品”，小心翼翼地用干净的油纸包好，贴身藏在内衫口袋里。
这三张符箓，绘制在他能找到的最完整的废弃符纸片上，用的是他那种近乎儿戏的自制“灵墨”。由于无法实际注入灵力激活，它们依旧是“死物”。但根据那晚的“甲虫实验”，林渊有七成把握，其符文结构是优于标准版本的。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验证的机会，以及一个将它们变现的渠道。
怀揣着紧张与期待，林渊低着头，跟着三三两两下山的杂役和部分外门弟子，走出了青岚宗那气势恢宏的山门。踏出山门的那一刻，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中的仙家景象，与身为杂役的卑微，形成了尖锐的讽刺。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汇入了山下的人流。
山下的坊市比林渊想象的还要简陋一些。一条沿着山脚蔓延的土路，两侧是各式各样的摊位和低矮铺面。有卖普通刀剑兵器、草药山货的凡人，也有不少散发着微弱灵力波动的修士摊位，出售着各种低阶符箓、丹药、矿物材料，甚至还有一些残缺的功法玉简。
空气中混杂着尘土、汗味、食物的香气，以及各种药材、灵材的古怪味道。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修士间的交谈声不绝于耳。这里的人明显成分复杂，有穿着各色服饰的散修，有青岚宗的外门弟子，也有一些眼神彪悍、身上带着伤疤的冒险者。
林渊像一个幽灵，在人群中默默穿行。他尽可能收敛气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同时耳朵竖起，眼睛如同高速摄像机，捕捉着一切有用的信息。
“清心丹，下品清心丹，两块灵石一瓶！”
“十年份的止血草，打包价便宜卖了！”
“精铁长剑，附微破甲符文，只要五块下品灵石！”
……
他特别注意那些出售符箓的摊位。标准的下品火球符，价格大约在一块到两块下品灵石之间，视品质而定。清洁符、微光符这类辅助符箓，则便宜得多，几块甚至十几张才能换一块灵石。
他也留意到，坊市里有几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人物，眼神游离，专门盯着那些看起来经验不足或者得了意外之财的修士。其中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汉子，炼气中期的修为，身边跟着两个喽啰，目光不时扫过林渊这类穿着寒酸的低阶修士或凡人。
林渊心中警惕，知道自己这种生面孔、修为低微（几乎等于没有）的人，最容易成为目标。他必须尽快完成交易，然后离开。
他没有选择那些摆在明面上的摊位，而是寻找看起来相对正规、有固定店铺的商家。最终，他看中了一家名为“百宝斋”的小铺子。铺面不大，但收拾得还算整洁，掌柜是个留着山羊胡、眼神精明的干瘦老者，修为在炼气三层左右，看起来不像奸恶之徒。
在铺子外踌躇片刻，林渊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铺子里光线一般，货架上摆放着各种低阶修真物品。山羊胡掌柜正在拨弄算盘，见有客进门，抬起眼皮瞥了林渊一眼，看到他身上的杂役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但脸上还是堆起了职业化的笑容：“这位小哥，需要点什么？”
林渊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带着一丝刻意伪装的怯懦和犹豫：“掌柜的，不……不买什么。我……我这里有几张祖上传下来的旧符，家里遭了灾，想……想换点灵石度日，您看收不收？”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个油纸包，一层层打开，露出了里面三张绘制着朱红色纹路的符箓。符纸陈旧，甚至有些破损，但那上面的符文，却透着一股异样的流畅感。
“祖传的？”掌柜的眉头微挑，来了点兴趣。他接过符箓，仔细端详起来。起初他并不在意，这种借口他听得多了，多半是些失效的废符或者粗制滥造的假货。但看着看着，他的眼神渐渐变了。
他是识货的。这符箓的载体和灵墨品质极差，几乎是垃圾。但上面的符文结构……他经营符箓生意多年，对最常见的火球符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可眼前这符文，与他所知的标准图谱有着细微却精妙的差异！那些转折更加圆润，节点结构似乎也经过调整，整体给人一种……更加和谐、高效的感觉？
他尝试输入一丝微弱的灵力探查。符箓毫无反应，因为本就是死物。但这反而让他更加惊疑！如果是失效的废符，灵力注入会感到滞涩或消散，但这符箓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一个结构完整但未被激活的精密器械？
掌柜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重新打量起林渊。眼前这少年，穿着青岚宗最低等的杂役服，面色苍白，身体单薄，眼神却异常沉静，不像普通杂役那般麻木。
“小哥，你这符……有点特别啊。”掌柜的缓缓开口，语气郑重了许多，“老夫眼拙，看不出是哪位大师的手笔，这符文……似乎与现今流传的有所不同？”
林渊心中一动，知道对方看出了门道。他按照想好的说辞回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我也不知道……祖上说是很久以前一位受伤的散修前辈留下的，具体我也不懂。家里老人只说关键时刻能防身，但一直没敢用……”
这番说辞半真半假，留下了想象空间。
掌柜的沉吟片刻。他基本确定这符箓不简单，即便因为载体太差威力有限，但其绘制思路极具研究价值。他不想错过，也不想给太高价引来麻烦。
“这样吧，”掌柜的做出肉痛的样子，“你这符箓，载体太差，能否激发都是两说。但看在符文古拙的份上，三张，我出五块下品灵石，就当结个善缘。如何？”
五块下品灵石！这对林渊来说，是一笔巨款！相当于他做杂役数年才能攒下的例钱总和！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知道这价格掌柜肯定压了价，但对他目前来说，已经足够。
他装作犹豫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多谢掌柜。”
交易完成，五块温润微凉、蕴含着淡淡灵气的小巧灵石落入林渊手中。他紧紧攥住，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将灵石小心藏好，林渊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低头走出了百宝斋。他尽量沿着人多的地方走，但能感觉到，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从交易完成的那一刻起，就若有若无地黏在了他的背上。
其中最为凌厉的一道，正是来自那个脸上带疤的汉子——“黑疤”。
林渊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五块下品灵石，对于这些坊市的地头蛇来说，足以让他们动手了。更何况，他一个毫无修为的杂役，身怀“巨款”，简直是送上门来的肥羊。
他没有直接返回宗门，那样会经过一段人烟稀少的山路，正是杀人越货的好地方。他故意在坊市里兜圈子，走进一家卖凡人吃食的店铺，买了几个最便宜的粗面饼，又钻进一家杂货铺，磨蹭了一会儿。
他在观察，在计算。跟踪他的人有三个，黑疤是炼气四层，另外两个手下大概是炼气二、三层。硬拼毫无胜算。
唯一的生机，在于出其不意，在于利用对方对自己“毫无修为”的轻视，以及……他怀中那几张真正的、绘制在稍好材料上的改良火球符！那是他这几天用王五偷偷弄来的一点劣质符纸和朱砂，耗费极大心力才成功注入灵力制作出的保命底牌，仅有两张！
夕阳开始西斜，坊市的人流逐渐稀少。林渊知道，不能再拖了。他选择了一条相对热闹、但岔路较多的路线，快步向宗门方向走去。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尾巴也加快了速度。
在一个岔路口，林渊猛地拐进一条堆满杂物的小巷，然后发足狂奔！
“追！那肥羊要跑！”身后传来了黑疤压低声音的呼喝和急促的脚步声。
风声在耳边呼啸，心脏剧烈跳动。林渊的大脑却冰冷如铁，飞速计算着距离、速度、以及怀中符箓最佳的激发时机和角度。
生死一线，就在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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