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轻关上。
将外界的纷扰和残留的沉重，暂时隔绝。
客厅里，阳光依旧明亮，小花生绕着秋鼎杰的脚打转，焦急地哼唧着。
簧星转身，几步走回秋鼎杰面前，什么也没说，伸手将他紧紧搂进怀里。
秋鼎杰一直强撑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软了下来。
他把脸埋进簧星的肩窝，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发抖。
不是哭泣，只是一种巨大的情绪冲击过后，神经质的战栗。
簧星一遍遍抚摸着他的后背，吻着他的头发，脸颊贴着他红肿的那边脸，声音低哑：“好了，没事了，邱邱，没事了……疼不疼？我去拿冰给你敷一下……”
秋鼎杰在他怀里使劲摇头，手臂环住簧星的腰，勒得紧紧的，仿佛溺水的人抱住浮木。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颤抖才渐渐平息。
他抬起头，眼睛红得厉害，但依旧没有眼泪，只是眼神有些空茫。
“阿星……” 他嗓子全哑了，“我爸他……打我了。”
“我知道，我看见了。” 簧星心疼地吻了吻他的眼角，“很疼吧？”
“疼。” 秋鼎杰诚实地点点头，却又说，“但说出来……好像，又没那么疼了。”
簧星捧住他的脸，拇指极其轻柔地摩挲着那片红肿，眼神深得像海。
“对不起，是我回来晚了。”
“不关你的事。” 秋鼎杰蹭了蹭他的掌心，“迟早要有这一天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簧星摇了摇头，眼神重新聚焦在秋鼎杰脸上那片刺眼的红肿上，“先不说这些，你的脸要紧。”
他牵着秋鼎杰的手，将人带到沙发边，按着他坐下。“坐会儿，我去拿冰袋。”
小花生立刻跳上沙发，依偎在秋鼎杰腿边，湿漉漉的鼻子蹭着他的手心，像是无声的安慰。
簧星很快从冰箱冷冻层取了冰袋，又拿了干净的软毛巾裹上。
他回到沙发边，直接半跪在秋鼎杰面前的地毯上。
这个姿势让秋鼎杰怔了一下，下意识想拉他起来：“阿星……”
“别动。” 簧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他抬起手，将裹着毛巾的冰袋极其小心地、轻轻地贴在那片红肿上。
冰凉的触感让秋鼎杰瑟缩了一下，随即是镇痛带来的细微麻意。
“可能有点冰，忍一下。” 簧星仰头看着他，另一只手握住了秋鼎杰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轻轻摩挲，“要敷一会儿才能消肿。”
秋鼎杰低下头，看着簧星近在咫尺的脸。
那双清冷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全神贯注的心疼。
他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着，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你刚才……” 秋鼎杰开口，嗓子还是哑的，“跟我爸妈说的那些话……”
“都是实话。” 簧星打断他，语气没有任何犹豫。
他调整了一下冰袋的位置，确保完全覆盖住红肿最厉害的地方，“每一句都是。”
“我知道。” 秋鼎杰吸了吸鼻子，眼眶又有些发热，“我就是……没想到你会那么说。把责任都……”
“那不是责任，是事实。” 簧星纠正他，目光与他相对，“我们是一起的，邱邱。好的，坏的，都是一起的，没有谁带坏谁，也没有谁该独自承担。
尤其是面对你父母……我不能，也绝不会让你一个人站在前面。”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秋鼎杰看着他，看着这个半跪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为自己冰敷的男人。
簧星一直都是这样，总是坚定地站在他身边，替他挡掉不必要的麻烦，分担他莫名的情绪。
“还疼得厉害吗？” 簧星问，眉头因为担忧而微微蹙起。
“好多了。” 秋鼎杰轻声说，冰敷确实让火辣辣的刺痛缓解了不少。
他动了动被簧星握着的那只手，反过来与他十指相扣，“就是……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说出这句话时，他才意识到一直悬在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剑终于掉了下来，虽然砸得人生疼，可悬而未决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空茫，以及对父母反应的深深忧虑。
“我懂。” 簧星握紧了他的手，声音低沉而温柔，“今天……对叔叔阿姨冲击太大了。他们需要时间去消化。”
“他们会接受吗？” 秋鼎杰忍不住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想起母亲临走前那句照顾好自己，想起父亲始终未曾回头的、僵硬的背影。
“我不知道。” 簧星诚实地回答，没有给出虚假的安慰。
“但我知道，如果我们自己先乱了，先放弃了，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邱邱，我们得比之前更好。不是做给别人看，是让我们自己，也让叔叔阿姨看到，我们在一起，是真的能把日子过好，能互相支撑着走下去的。”
秋鼎杰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嗯。” 他应了一声，带着鼻音，却不再迷茫。
冰袋下的皮肤感觉已经麻木，簧星将它拿开，仔细看了看。
红肿似乎消退了一点点，但指印依然清晰。
他心疼地用手指虚虚拂过那痕迹的边缘。
“饿不饿？” 簧星站起身，顺手把冰袋放在茶几上，“我买了你喜欢的排骨。做红烧的好不好？浓油赤酱，下饭。”
然后目光扫过餐桌上那个被秋妈妈留下的保温袋，声音更柔和了些，“阿姨特意带来的汤……我们也热上，一起喝，好吗？”
“好。” 他点头，也抱着小花生站起来，“我帮你。”
“你坐着休息。” 簧星立刻按住他，眼神不容置疑，“脸还肿着，别乱动。去看会儿电视，或者陪小花生玩。饭好了我叫你。”
“我没事……”
“听话。” 簧星俯身，在他没受伤的额角轻轻吻了一下，语气温柔，“好不好？”
秋鼎杰看着他眼中不容错辨的坚持和疼惜，终于妥协，重新坐回沙发。
簧星转身走向厨房，开始有条不紊地处理食材。
水龙头哗哗作响，刀落在砧板上有节奏的笃笃声，很快，排骨焯水的香气混合着姜片的辛香，慢慢从厨房里飘散出来，驱散着客厅里凝固的冰冷空气。
秋鼎杰抱着小花生，没有开电视。
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听着厨房里传来的、令人心安的声音，看着簧星在厨房忙碌的侧影。
簧星出来又走向餐桌，动作小心地打开保温袋，里面是两个密封很好的保鲜盒，一个装着澄澈喷香的鸡汤，飘着枸杞和参须。
另一个是精致的水晶虾饺和几样小点心。
簧星将汤盒拿进厨房，倒入小汤锅里，开小火慢慢煨着。
熟悉的家的味道随着热气渐渐弥漫开来，与即将开始的、属于他们小家的红烧排骨香气，奇异地交织在一起。
秋鼎杰放下小花生，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看着簧星忙碌。
焯过水的排骨沥干，热油下锅，煎炒到表面微黄，然后是冰糖炒出漂亮的焦糖色，排骨倒入，翻炒上色，烹入黄酒，加入生抽、老抽、香料……每一个步骤簧星都做得熟练而专注，锅里升腾起带着酱香的热气，滋滋作响，是热闹踏实的烟火声。
“真香。” 秋鼎杰轻声说。
簧星回头看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眼神在氤氲的热气后显得格外柔软。“马上就好，汤也热了。去洗洗手，准备吃饭。”
饭菜上桌，红烧排骨油亮红润，撒着点点翠绿的葱花。
秋妈妈带来的鸡汤清澈鲜美，盛在白色的瓷碗里。
虾饺点心另放了一碟。
简单的三样东西，却仿佛汇集了此刻所有的情感与纠葛。
两人相对坐下，“吃吧。” 簧星夹起一块炖得酥烂、裹满酱汁的排骨，放到秋鼎杰碗里，“小心烫。”
秋鼎杰也舀了一勺汤，吹了吹，送到簧星嘴边：“你尝尝，我爸煲汤……一直很好。”
簧星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小口，点点头：“嗯，很鲜。” 他也舀了一勺，递到秋鼎杰唇边。
秋鼎杰喝下，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带着记忆里熟悉的味道，眼眶又微微发热。
他赶紧低下头，夹起碗里的排骨，咬了一口。
酱香浓郁，肉质酥软，甜咸适中，是他最喜欢的味道。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饭，偶尔给对方夹菜，盛汤。
没有再多谈论刚才的风暴，也没有刻意去营造轻松。
只是在这熟悉的味道里，一口一口，填补着身体和心灵消耗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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