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打鸳鸯。
这话触及到了某些久远的过往，让舜涓瞬间发出一声冷笑。
“奇怪。”她嘲讽地看着汪展鹏，“这家里到底是中了什么邪，怎么总有些野鸳鸯，跳出来让我打啊？”
这话意有所指。
紫菱听不懂，绿萍听懂了却不动声色。
只有当事人汪展鹏，听后，脸上明显浮现出不满，和一闪而过的心虚。
“什么叫野鸳鸯。舜涓，你讲话不要这么难听。”
舜涓冷眼看着丈夫和女儿，道：“好啊，很好，看来我们汪家，出了两个大情圣。”
一个当初在法国，宁可抛下两个年幼的女儿，也要跟情人共赴爱河。
一个惦记自己姐姐的男朋友那么多年，为了这个男人，宁愿守着一个瘸子过一生。
伟大，真是伟大的父女俩。
汪展鹏狠狠‘嘶’了一声，眉毛皱得揪在一起，“当着孩子的面，舜涓你讲话注意一点，不要东拉西扯。”
“紫菱。”
汪展鹏对着女儿张开双臂。
对这个小女儿，他向来是更加宠爱纵容的。
“想搬就搬吧，爸同意了。好好照顾楚濂，他现在一定很需要你。嗯？”
“爸！”
紫菱瞬间忘记了刚刚和母亲的争执，乳燕投林一般，投入了爸爸的怀抱，“爸，谢谢你！这个家里，只有爸最懂我。”
汪展鹏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数日后。
傍晚。
仲夏的日暮，暑气稍减，空气里飘浮着阵阵清凉。
随心咖啡屋。
门口挂的风铃叮咚作响，刚刚下了陶艺课的沈随心拉开门帘，抬眼，便看到了汪展鹏。
“……你来了。”
沈随心后退了半步，险些撞上后面走上来的613。
和她故作生疏的反应不同，613十分热情地和汪展鹏挥了挥手：“汪伯伯，你来啦？来，快坐快坐。”
说着，便招呼着汪展鹏入座。
“汪伯伯，绿萍姐还好吗？上次订婚典礼，她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啊？”
这阵子，飞天舞蹈工作室正忙着不久后到德国的公演。
所有媒体宣传相关的事情全部搁置。
所以613这个负责拍摄的编外人员，自然也没有理由天天去工作室上班。
汪展鹏慈祥地看着613，“绿萍她很好，谢谢雨珊关心了。”
613却不信，“怎么可能会好啊？她男朋友都被抢走了，那么多年的感情说没就没，怎么会没事？汪伯伯，你不会在骗我吧。”
汪展鹏对613的质疑毫不在意，耐心地解释：“感情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绿萍她从小就内心强大，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被击垮。”
“反而是紫菱，她生性敏感脆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喜欢埋在心底这么多年，真是难为她了。”
砰——
一声巨响。
613的手重重地拍向桌面。
“什么埋在心底，既然埋在心底，就该永远不说出来不让人知道！怎么会背着绿萍姐，偷偷和自己未来姐夫在一起呢？我看啊，她明明就是故意的！”
“汪伯伯，不是我说啊，你这两个女儿还真是天差地别。一个呢，就跟真的仙女一样，一个啊，看着也是个小仙女，可是却背地里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
汪展鹏脸色一变。
目光里，也再没有了方才的温和与宽容。
沈随心端着咖啡进来，刚好听见他们的对话，连忙道：“613，琪琪一个人在后面忙不过来，你快去帮忙。”
说着，不顾613的反对，强行把她推了出去。
“小孩子讲话没轻重，你别介意。”沈随心将咖啡放在汪展鹏面前，轻声开口。
汪展鹏看着面前的咖啡。
粗陶咖啡杯，明显是沈随心的作品。
别尔宾，是他最爱的咖啡。
时隔经年，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仿佛那些突如其来的别离、痛彻心扉的寻找，都从未发生。
“不会。”汪展鹏沉声，“613还是孩子，我怎么会跟她计较。”
汪展鹏双手握住沈随心的双手，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眼睛，“更何况，她还是你的外甥女。”
二人中间，隔着一张小桌。
沈随心却觉得这距离有如长河。
她猛地抽出手，胡乱地理着头发，侧过脸去望着咖啡店外的风景，不敢去体会男人掌心那无比熟悉的热度。
“随心，你为什么不看我？”汪展鹏问。
沈随心睫毛轻颤，“我不敢。”
她不敢看，哪怕只一眼，她都害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重新爱上这个她二十年都未曾忘记的男人。
又或者说，她从来都没有停止过爱他。
“我已经跟你说过，不要再到咖啡馆来，你为什么不听呢？”沈随心的声音颤抖着，“如果你再来，我就把咖啡屋和陶艺教室，通通关闭。”
汪展鹏无奈道：“随心，才刚一见面，你就要说这么严重的话来赶我走吗？”
“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我这阵子，都经历了什么？”
屋内一时间陷入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是谁的心在悄悄妥协。
“我听雨珊说，绿萍的男朋友，出了车祸，之后就糊里糊涂地跟紫菱订婚了。”沈随心终于开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汪展鹏在她温柔的嗓音里，摘下了眼镜。
食指拇指并拢，捏了捏发红的鼻梁。
“这些年来，我一直以为楚濂和绿萍，是天生一对。可是没想到，一切竟然都是误会。”
“误会？”沈随心不解。
“其实订婚前，我和楚濂有过一次交心的深谈。”汪展鹏缓缓陈述，“楚濂说，其实从高中开始，他喜欢的、注意的、想要保护的，就一直都是紫菱。”
“只不过我们大家都先入为主，觉得他喜欢的是绿萍，所以，他们两个才被这些长辈，阴差阳错地凑成了一对。”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心。他爱的人，是紫菱。”
汪展鹏长叹一声，似是感慨，也似是后悔。
“这件事情，说到底和舜涓脱不了关系。当初孩子们还在念书的时候，楚濂每次来汪家，舜涓非要说他是来找绿萍的，那语气就仿佛，紫菱不配被同龄的男孩子关注一样。”
“舜涓那个性子，向来是说一不二，容不得人反驳。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楚濂也不会顶着那么大的压力，不敢说出自己真正喜欢的，其实是紫菱。”
“说到底，是我们大人的错，才耽误了他们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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