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被沈清舞捏裂的棋子，还摆在棋盘上。
裂痕从中间贯穿，像一道狰狞的伤口。
“顾天擎……”
沈清舞的声音冷得掉冰碴。
“他是真的疯了。”
徐立把裂开的棋子捡起来，放在掌心。
轻轻一握。
棋子碎成粉末。
“他不是疯。”
徐立摊开手，粉末从指缝漏下。
“他是没得选了。”
林景岳把那张纸条放在棋盘上。
苍老的手指点了点“萧文博”三个字。
“这条毒蛇，终于露牙了。”
李国良推门进来，脸色铁青。
手里拿着最新的情报汇总。
“刚收到的消息。”
他把文件扔在桌上。
“萧文博过去三天，见了七个沈氏的小股东。”
“其中三个，已经签了股权代持协议。”
“另外四个，在观望。”
沈清舞猛地抬头。
“他哪来的钱？”
“顾天擎。”
李国良咬牙。
“顾家虽然被我们打残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顾天擎把海外几个矿场的股份全抛了。”
“套现二十亿华点。”
“全给了萧文博。”
房间里一片死寂。
二十亿。
足够撬动沈氏集团至少百分之十五的股权。
再加上萧文博自己手里藏着的……
“他想在股东大会上夺权。”
徐立平静地说出结论。
“而且选了个最好的时机。”
“我们在碧波府。”
“爸在医院。”
“清舞……”
他看向妻子。
“你一个人，扛不住两面夹击。”
沈清舞没说话。
她的手指在棋盘上轻轻敲着。
一下，两下，三下。
节奏很稳。
但徐立能看见，她眼底那丝压抑的焦灼。
“我们回去。”
沈清舞突然开口。
“现在就走。”
“今晚的飞机。”
她站起身，看向徐立。
“碧波府这边，交给三外公和李叔。”
“赵振雄的证据，已经撒出去了。”
“舆论已经点燃。”
“司空晦短时间内，不敢再有大动作。”
“我们可以……”
“不可以。”
徐立打断她。
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沈清舞愣住了。
“徐立？”
“我们不能回去。”
徐立也站起身。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被夕阳染红的海面。
“回去，就中了司空晦的计。”
李国良皱眉。
“你是说……萧文博和顾天擎的勾结，是司空晦安排的？”
“不一定是安排。”
徐立转过身。
“但一定是纵容。”
“甚至是推动。”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云巅市的位置。
“我们在碧波府，动了司空晦的根基。”
“他痛了。”
“所以他要在我们最疼的地方，也捅一刀。”
手指移到沈家老宅的位置。
“萧文博这条毒蛇，他养了这么多年。”
“现在，放出来了。”
“顾天擎这条疯狗，他也松了链子。”
“两条恶畜，扑向我们的家门。”
徐立看向沈清舞。
“清舞，如果我们现在回去。”
“会发生什么？”
沈清舞沉默了几秒。
“我们会陷入泥潭。”
“对。”
徐立点头。
“萧文博会用尽一切手段，拖住我们。”
“股东大会，股权争夺，商业诉讼，舆论攻击……”
“他会把我们困在云巅。”
“困得越久越好。”
他的手指，又移回碧波府。
“而这边……”
“司空晦会趁着我们分身乏术，疯狂反扑。”
“赵振雄交出的七个据点，他会立刻转移。”
“舆论，他会压下去。”
“痕迹，他会抹干净。”
“等我们在云巅打完那场烂仗……”
徐立顿了顿。
“碧波府，就又是他的天下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只有地图上，那两点之间无形的连线。
像绞索。
“那怎么办？”
李国良忍不住问。
“总不能看着家里被偷吧？”
“当然不能。”
徐立走到茶桌前，重新坐下。
他拿起茶壶，开始烧水。
动作很慢。
慢得让人心焦。
“徐立。”
沈清舞看着他。
“你有什么计划？”
水开了。
徐立提起壶，烫杯，洗茶。
茶香在沉默中弥漫开来。
“司空晦想让我们做选择题。”
“选云巅，还是选碧波府。”
“选家里，还是选战场。”
他倒出第一泡茶。
茶汤金黄。
“但我们……”
徐立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像刀。
“全都要。”
……
晚上八点。
听涛别院，核心会议。
徐立、沈清舞、林景渊、林景岳、李国良、秦子怡。
六个人，围坐在长桌前。
赵振雄被安排在隔壁房间，由林家护卫看守。
他还没资格进这个圈子。
“情况大家都清楚了。”
徐立开门见山。
“云巅起火，碧波府未平。”
“我们必须做决策。”
林景渊第一个开口。
“徐立，你的意思我明白。”
“但家里不能不管。”
“清舞的父母，清悦，都在云巅。”
“萧文博那条毒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沈清舞的手指微微收紧。
但没说话。
“我知道。”
徐立点头。
“所以，我们要分兵——但不是现在。”
他调出两幅地图。
左边是碧波府，七个红点闪烁。
右边是云巅市，沈氏集团总部被高亮标注。
“萧文博的股东大会，定在这个月底。”
“还有大概十五天。”
“而碧波府这边……”
徐立的手指在七个红点上划过。
“司空晦的七个据点，我们必须在这半个月内，全部拔掉。”
林景岳眉头紧锁。
“十五天？七个据点？徐立，这太冒险了。一旦打草惊蛇——”
“所以不能强攻。”
徐立打断他。
“要智取。”
他看向秦子怡。
“秦顾问，你和小柒合作，需要多长时间能黑进这七个据点的安防系统？”
秦子怡快速计算。
“如果赵振雄提供的内网权限有效……最多二十小时。”
“好。”
徐立点头。
“二十小时瘫痪系统，二十四小时清扫，总共不到两天。”
“剩下的两天……”
他看向沈清舞。
“清舞，你和我一起，把碧波府的天罗地网布完。”
“等七个据点清理干净，碧波府的棋盘我们就占住了。”
“那时候——”
徐立调出航班信息。
“你再飞回云巅。”
“时间刚好赶上下周三的股东大会。”
沈清舞眼睛亮了。
“你是说……我先在碧波府帮你布完局，再回去收拾萧文博？”
“对。”
徐立握住她的手。
“碧波府的局，缺你不行。”
“云巅的仗，也非你不可。”
“但我们不分头跑。”
“我们……”
他顿了顿。
“接续作战。”
林景渊沉吟片刻。
“这个时间差，打得出来吗？”
“必须打出来。”
徐立调出“昆仑”玉简的解码信息。
光影投射在空中，显出一行古老的篆文：
“双匙共鸣，门扉方启。心源所在，碧波之眼。”
“小柒刚刚完成深度解码。”
徐立指着那段文字。
“碧波府藏着‘心源之匙’——【乾坤一炁钱】的另一半。”
“而它的能量信号……”
小柒的虚影在旁边浮现，将一段能量频谱图叠加在地图上。
七个红点中，第三个据点——位于西北山区边缘的“深蓝观测站”——突然爆发出强烈的金色共鸣波纹。
“在这里。”
徐立的手指，点在那个红点上。
“赵振雄交出的七个据点里，有一个，就是‘心源之匙’的藏匿点。”
“所以清扫行动，不仅是拔掉司空晦的钉子。”
“更是……”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夺回我们自己的钥匙。”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李国良第一个咧嘴笑了。
“这下有意思了。”
“一边抢地盘，一边找宝贝。”
“司空晦要是知道，他经营了这么多年的据点里，藏着对付他自己的钥匙……”
“怕是要气吐血。”
秦子怡已经调出了“深蓝观测站”的卫星图。
“这个站名义上是海洋气象观测，实际地下有五层结构。”
“赵振雄的权限只能到第三层。”
“下面两层……”
她顿了顿。
“能量屏蔽等级，是最高级。”
“那就更要去了。”
徐立关掉投影。
“现在，分工。”
他看向林景岳。
“三外公，您今晚就带十名精锐，先飞回云巅。”
“不必暗中，就大张旗鼓地回。”
“让萧文博知道——林家来人了。”
“他会紧张，会调整布局，会露出更多破绽。”
“而您要做的，就是稳住我爸，保护好清悦，收集所有能收集的证据。”
林景岳点头。
“明白。”
徐立又看向秦子怡。
“秦顾问，二十小时。”
“我要那七个据点的安防系统，全部变成我们的眼睛。”
秦子怡深吸一口气。
“我和小柒，不眠不休。”
最后，徐立看向李国良和林景渊。
“李叔，大外公。”
“外围的舆论战、资源战，交给你们。”
“司空晦在碧波府的世俗根基，我要你们在这十五天内——”
徐立做了个斩断的手势。
“连根拔起。”
李国良和林景渊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
会议结束。
众人散去准备。
林景岳连夜出发，航班在凌晨一点。
送走三外公后，徐立和沈清舞并肩站在听涛别院的露台上。
远处海面漆黑如墨，只有灯塔的光柱缓缓扫过。
“徐立。”
沈清舞轻声叫他。
“嗯？”
“那个‘深蓝观测站’……”
她顿了顿。
“如果‘心源之匙’真在那里，司空晦会不知道吗？”
徐立沉默了几秒。
“他可能知道。”
“也可能……那钥匙藏得太深，连他都没发现。”
“或者……”
他看向沈清舞。
“那是母亲留下的，只有我能打开的锁。”
沈清舞握住他的手。
海风吹起她的长发，掠过徐立的侧脸。
“答应我。”
她看着他，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不管钥匙在不在，你都要完好无损地回来。”
徐立笑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我答应你。”
“不过在那之前……”
他望向西北山区的方向。
“我们得先给司空晦，准备一份大礼。”
……
凌晨两点。
茶园庄园。
赵振雄坐在客厅里，盯着电视上的午夜新闻。
新闻里在播报赵家产业的清查进展。
每播一条，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赵老板。”
徐立走进客厅。
“还没睡？”
“睡不着。”
赵振雄苦笑。
“一闭眼，就看见我老婆孩子……”
他声音哽住。
徐立在他对面坐下。
地图摊在茶几上。
七个红点，在灯光下刺眼。
“第三个据点，深蓝观测站。”
徐立的手指，点在那个红点上。
“你进去过地下四层和五层吗？”
赵振雄摇头。
“我的权限只到三层。”
“但……”
他犹豫了一下。
“我听说过一些传闻。”
“说观测站下面，藏着‘老东西’从各地搜罗来的古董。”
“还有一些……科学解释不了的东西。”
徐立眼神微动。
“比如？”
“比如……”
赵振雄压低声音。
“有一年，观测站的深海声呐，捕捉到一段奇怪的频率。”
“不是鲸歌，不是地震。”
“而像是……某种有规律的信号。”
“后来老东西亲自来了，在地下待了整整三天。”
“出来的时候，带走了一个铅封的箱子。”
徐立和小柒对视一眼。
“那段频率的数据，你还保留着吗？”
赵振雄点头。
“我偷偷备份了一份。”
他掏出手机，调出一段加密文件。
小柒的光影凑过去，瞳孔中数据流飞速闪过。
五秒后。
她猛地抬头。
“宿主！”
“这段频率……和【乾坤一炁钱】的共鸣波形，有百分之八十七的相似度！”
徐立的心脏，重重一跳。
他看向地图上那个红点。
所以……
母亲留下的另一半钥匙。
真的在那里。
“赵老板。”
徐立抬起头，眼神平静，但深处藏着汹涌的暗流。
“明天开始，你带我们进这七个据点。”
“但不是硬闯。”
“是接管。”
赵振雄咽了口唾沫。
“怎、怎么接管？”
徐立从怀里掏出一枚U盘，插在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上。
屏幕亮起。
七个据点的三维结构图，安防系统界面，人员排班表，甚至——
每个据点的自毁程序控制密码。
全部显示在屏幕上。
“秦子怡和小柒，已经拿到了最高权限。”
徐立的声音很轻。
“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
“这七个地方，就该换主人了。”
赵振雄看着屏幕，额头上渗出冷汗。
他终于明白，自己投靠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那、那我……”
“你负责带路，负责认人。”
徐立关掉电脑。
“更重要的是——”
他看向赵振雄。
“你要在司空晦反应过来之前，把你在据点里的心腹，全部策反。”
赵振雄瞪大眼睛。
“这怎么可能？那些人都是老东西的死忠——”
“所以才要你去。”
徐立打断他。
“告诉他们，赵家已经没了。”
“他们的老婆孩子，现在都在谁手里。”
“是继续给一个注定要抛弃他们的主子卖命……”
徐立顿了顿。
“还是抓住最后的机会，给自己和家人，挣一条活路。”
赵振雄沉默了足足一分钟。
然后，他重重抹了把脸。
“我……试试。”
“不是试试。”
徐立站起身。
“是必须做到。”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风灌进来，带着海潮的咸湿和远山的寒意。
远处天边，隐隐有雷光闪动。
“司空晦喜欢下棋。”
徐立的声音，融进渐起的风里。
“那这次……”
“我们就陪他，下一盘大的。”
窗外，第一滴雨砸在玻璃上。
绽开一朵浑浊的花。
暴雨，要来了。
（第155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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