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打架就打架吧，”
江水溶抱着女儿往家走，颠了颠怀里的小人儿，沾沾自喜地摸了摸她的头，“看你没伤没破、精神头十足的样子，估计是没输！嗯，不错，不愧是我江水溶的闺女！”
那语气，活像自家闺女刚拿了什么国际格斗大赛的冠军。
须臾，他那跳跃性极强的思维又蹦跶到了另一个频道。
他脚步一顿，剑眉瞬间倒竖，脸上那点得意被严肃取代，沉声问道：“不过闺女，你今天这事儿做得不对！”
江蓓儿正靠在他肩头，闻言抬起小脸，眼神带着询问。
“你一小孩儿，被罚站就傻站在校门口？”
江水溶语气带上后怕，“万一！我是说万一！被路过的人贩子拐跑了怎么办？！那多危险！”
他越想越觉得惊悚，仿佛已经看到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邪恶的爪子掳走的画面。
江蓓儿看着老爸那张写满“忧心忡忡”的脸，眼睛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
她冷冷地、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那我就趁他不注意，先贩了他！”
“……”
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水溶伸出去本想拍拍女儿后背以示安慰的手，就那么硬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他脸上的担忧瞬间褪去，瞳孔猛地一缩，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他看着怀里女儿那张精致却毫无表情的小脸。
那眼神，冰冷、锐利，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漠然算计。
那气质，仿佛淬了寒冰的刀刃，透着一股“挡我者死”的狠戾。
又冷血又聪明的大反派形象……
原着里那个搅动风云、让无数人闻风丧胆的最终boSS形象，在这一刻，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具象地投射在眼前这个五岁小女孩的身上！
江水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爬上来。
“怎么了？”
江蓓儿看着老爸突然呆滞、眼神复杂的模样，以为自己的回答太过“凶残”，不符合“好孩子”的标准，于是主动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
江水溶猛地回神，心脏还在不规律地狂跳。
他赶紧把那僵在半空的手胡乱地收回来，掩饰性地在裤子上蹭了蹭，嘴里语无伦次地找补：
“呃……没，没什么！就是……你一个小孩子，想法太天真！人贩子那都不是人，是畜生！手段多着呢，阴险狡诈防不胜防，你一个小孩子怎么斗得过……”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安全教育”的正常轨道。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怀里传来。
江水溶低头，正好对上江蓓儿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
那眼神里没有害怕，没有疑惑，只有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嘲讽？
江蓓儿捕捉到了老爸那一瞬间的失神和复杂情绪。
她的小脑袋瓜立刻得出了结论：
他刚才那副担心的样子，是装的吧？
也许……他巴不得我被拐走？
这样就没有拖油瓶跟在他身边当累赘了。
这个念头像根冰冷的针，刺得她心头微微一缩。
江水溶不是傻子，一看闺女那表情不对还敢对自己“呵呵”冷笑，瞬间意识到坏了！
自己刚才那点震惊和联想，肯定被这鬼精鬼精的小棉袄解读歪了！
这误会可大了！
他江水溶好不容易才把这颗小冰碴子捂化一点点，可不能前功尽弃！
“哈哈！”
江水溶猛地爆发出极其夸张、极其洪亮的笑声，试图用音量驱散那点尴尬和女儿的误解。
他重新伸手，这次力道放得极轻，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轻轻拍了拍江蓓儿的后背，声音也放得无比温柔，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
“宝贝闺女，你想岔了！”
他直视着女儿的眼睛，“做我江水溶的闺女，有老爸护着，天塌下来老爸顶着！你呀，就安心当你的小公主，不用整天想着动拳头、费心思去对付谁！”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又带回了那点“家学渊源”，“不过嘛，要是真有人不长眼欺负你，而老爸又刚好不在你身边……”
他凑近女儿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听清楚，‘揍他’，没有错！往狠了揍！打不过就跑，跑回来告诉老爸，老爸帮你揍回去！”
江蓓儿眼中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丝。
她看着老爸认真的表情，小声问：“那……我要是真被人贩子拐走了呢？”
这更像是一种试探，试探老爸的底线。
“那你就等着！”
江水溶毫不犹豫，回答得铿锵有力。
“等什么？”
“等着老爸我——神！兵！天！降！”
江水溶挺直腰板，目光如炬，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把你从那些人渣手里，毫发无损地救出来！敢动我江水溶的女儿？老子就是掘地三尺，把整个城市翻过来，也要把他们揪出来！碎尸万段！”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铁血兵王特有的狠厉和说到做到的绝对力量。
敢拐他女儿？
那真是活腻歪了！
要是连几个人贩子都对付不了，他江水溶也不用混了，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这掷地有声的宣言，像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江蓓儿心底那点冰冷的猜疑。
她的老爸，是真的疼她、护她，愿意为她豁出命去的！
一股酸涩的热意涌上鼻尖，她的眼角微微泛红，似乎有晶莹的东西在凝聚。
感动。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然而，江水溶这个沙雕，似乎天生就掌握着“在感动时刻精准泼冷水”的神技。
他沉浸在“英雄救女”的豪情壮志里，话匣子一开，思维又开始自由飞翔，眉飞色舞地补充道：
“顺便啊！老爸我还能看看人贩子窝里有没有那种……”
他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什么美好画面，“又漂亮！又纯洁！心地善良的靓妞儿！要是正好有，嘿嘿……”
他完全没注意到怀里女儿刚刚回暖的眼神瞬间又凝固了。
“那不就正好来个英雄救美嘛！”
江水溶说得唾沫横飞，陷入了美好的幻想，“说不定啊，还能给你找个温柔贤惠、知冷知热的漂亮后妈！然后咱们父女俩就一把火，把人贩子那肮脏的老巢烧个精光！省得以后再祸害别人！啧，一举三得！完美！”
他眉开眼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左手抱着女儿，右手搂着美人，站在熊熊燃烧的犯罪窝点前，夕阳为他镀上金边的伟岸身影……
丝毫没察觉到，怀里的江蓓儿，那刚刚泛起泪花的清亮眸光，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寸、彻底地黯淡了下去。
小脸绷得紧紧的，一丝表情也无。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低气压。
一个凉飕飕、毫无起伏的声音，如同冰珠子砸在地上，清晰地响起：
“所以，你想给我找个后妈？”
“呃……”
江水溶滔滔不绝的幻想戛然而止，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他低头，对上女儿那双黑沉沉、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尴尬地咧了咧嘴，试图补救：
“这个……呃……怎么？闺女，你……你难道不想有个温柔的女人，给你……嗯……母爱吗？”
世上哪有不想要母爱的小孩儿？
江水溶觉得这简直是送分题！
“不想。”
江蓓儿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她的目光依旧淡淡地看着江水溶，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诶？呃……哦……”
江水溶被这斩钉截铁的回答噎住了。
他干笑了两声，试图用更大的笑声掩饰尴尬，“哈哈！不想啊？那好吧！不想要就不要！老爸就是随便说说，开个玩笑！哈哈！别当真！绝对不当真！”
他笑得很大声，试图把刚才那段“美好幻想”定性为无伤大雅的玩笑话，仿佛只要他笑得够大声，就能把那段话从女儿的脑子里震出去。
然而，沙雕兵王的思维，总是能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并且精准地踩上每一个雷点。
抱着女儿还没走出十步，江水溶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人生哲理。
他停下脚步，脸上重新堆起慈父的笑容，极其温柔地摸了摸江蓓儿的头，用一种语重心长、仿佛在托付毕生心愿的语气说道：
“不过啊……小宝贝儿，老爸有件事想提前告诉你。”
他顿了顿，眼神“真挚”得能滴出水，“你看，老爸现在对你这么好，好吃好喝供着你，还送你去最好的学校，将来你长大了，出息了，可得好好孝顺老爸，对吧？”
江蓓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像在看一个表演拙劣的喜剧演员。
江水溶浑然不觉，继续他的“孝道教育”，并且图穷匕见：“这孝顺呢，包含很多方面。其中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就是……”
他凑近女儿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男人都懂的“你懂的”眼神，嘿嘿笑道，“你可以给老爸找来许多美女陪着！”
“……”
江蓓儿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
“老爸可以理解你，你不想要后妈！”
江水溶赶紧补充，试图显得自己很讲道理，“但你也得理解理解老爸嘛！老爸是个正常男人，对吧？喜欢看美女！欣赏美！这是人之常情！天经地义！是不是这个理儿？”
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逻辑满分！
做人嘛，总得讲点道理！
就算将来是反派，也得是个讲道理的反派，对不对？
他一脸“我多通情达理”的表情看着女儿，期待着女儿的“理解”和“认同”。
然而，他等来的不是理解，也不是认同。
江蓓儿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此刻像是淬了万载寒冰，冷冷地、毫无温度地锁定了江水溶的脸。
她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却让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然后，那个凉飕飕、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再次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扎向江水溶：
“所以，你今天不跑外卖，这么早就跑到学校门口傻站着……”
她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充满了洞悉一切的嘲讽和……浓得化不开的杀气？
“就是为了看那些来接孩子的——美、女、阿、姨？”
话音落下，江蓓儿就那么凉凉地看着江水溶，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亲爹，更像是在看一具已经凉透了的、等待处理的……死尸。
江水溶脸上的笑容，彻底僵死。
一股前所未有的、比面对尸潮时更强烈的寒意，瞬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完！犊！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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