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雨就淅淅沥沥下起来，打在春杏家的瓦片上，沙沙响得人心烦。春杏披衣起身，刚推开灶房门，就看见婆婆扶着门框咳嗽，咳得腰都弯了，手里还攥着个空水桶——往常都是公公挑水，可公公昨儿去后院翻菜窖，摔了一跤，腿肿得走不了路，这挑水的活，就没人替了。
“娘，您回屋歇着，我去挑水。”春杏赶紧上前扶住婆婆，指尖触到老人的手，凉得像冰。婆婆摆了摆手，喘着气说：“雨这么大，你一个女人家，挑不动……”话还没说完，屋里传来建军的拐杖声，他扶着墙挪出来，脸色难看：“我去。”
春杏赶紧拦：“你腿不行，滑倒了咋整？”建军的脸一下子沉了，拐杖往地上顿了顿：“那咋办？总不能让爹娘渴着！”他知道自己没用，少了条腿，连挑水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春杏受累，心里又急又愧。
春杏没再争，拿起墙角的扁担和水桶，往院外走。雨丝斜着打在脸上，凉得刺骨，泥路滑得很，她走得小心翼翼，刚到村口的井边，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阿强披着件旧蓑衣，正往这边走，手里还拎着两只装满水的桶。
“你咋来了？”春杏愣在原地，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落在衣领里。阿强快步走到她身边，把水桶往她院门口递：“听你婆婆咳嗽，猜着没人挑水，就先挑了两桶。”他的蓑衣上沾着泥，裤脚全湿了，显然是走了不少滑路。
春杏的心里猛地一暖，又有点慌：“这么大的雨，你咋知道我家没水？”阿强挠了挠头，避开她的目光：“路过听见的。快把水拎进去，别让你公婆等急了。”他说着，又接过春杏手里的空桶，“我再去挑两桶，够你家用两天。”
春杏想拦，可阿强已经扛着扁担往井边走了。她看着他的背影，蓑衣被雨水打透，贴在背上，勾勒出结实的轮廓，想起三年前他也是这样，不管她有啥难处，总能及时出现。她拎着水桶往家走，脚步比刚才轻快了点，心里的烦乱，好像被这场雨冲散了些。
等阿强挑完水，春杏已经煮好了姜茶，用粗瓷碗盛着，递到他手里：“喝点暖暖身子，别着凉了。”阿强接过碗，指尖碰着她的手，两人都顿了顿，又赶紧错开。姜茶很烫，喝进嘴里，暖得从喉咙一直到肚子里，阿强的耳根，悄悄红了。
屋里，婆婆坐在炕边，看着阿强喝姜茶，又看了看春杏，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是傻子，阿强这些日子总往家里跑，帮着挑水、修农具，看春杏的眼神里藏着的东西，她都看在眼里。可建军这个样子，家里又离不开春杏，她就算有想法，也说不出口。
“阿强啊，真是麻烦你了。”婆婆开口，声音有点哑，“要不是你，我们家这日子，真不知道咋过。”阿强放下碗，赶紧说：“婶子别这么说，我是孤儿，小时候多亏您和叔照拂，现在帮衬点是应该的。”
这话让春杏心里一酸。她想起阿强小时候，爹娘走得早，跟着奶奶过，奶奶去世后，他一个人过活，村里谁家有活，他都乐意帮忙，却从不求回报。那时她就觉得，阿强是个好人，现在更是觉得，他是个能靠得住的人。
雨停的时候，阿强要走，春杏赶紧从菜园里摘了些新鲜的青菜，用布包好，塞到他手里：“拿着，回去炒着吃。”阿强没推辞，接过来攥在手里，青菜上还带着水珠，像他心里的欢喜，亮晶晶的。
“那我走了，要是有啥活，就喊我。”阿强站在院门口，看着春杏，想说点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春杏点点头，看着他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才慢慢消失在胡同口。
下午，公公的腿更肿了，疼得直哼哼。春杏想背着公公去镇上看医生，可公公重，她背不动，建军又拄着拐杖帮不上忙。正当她急得团团转时，院外传来了阿强的声音：“春杏，我借了辆板车，送叔去镇上。”
阿强推着板车进来，车板上铺着厚厚的棉絮，是他从家里抱来的。他小心翼翼地把公公扶到板车上，又用绳子把棉絮系好，怕老人着凉。春杏跟在旁边，帮着扶着车把，看着阿强卖力地推车，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往下滴，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
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医生说公公只是软组织挫伤，开了点药膏，叮嘱别多走动。阿强又小心翼翼地把公公扶到板车上，往回走。路上，春杏走在板车旁边，看着阿强的侧脸，忍不住说：“阿强哥，谢谢你。”
阿强转头看她，笑了笑：“跟我还客气啥？”阳光照在他脸上，眼里的温柔，像能把人融化。春杏看着他的笑，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要是能一直这样，有他在身边帮衬，就算日子苦点，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回到家，阿强帮着把公公扶到炕上，又按照医生的嘱咐，给公公涂药膏，动作轻得像怕碰疼老人。春杏站在旁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想起建军平时的暴躁，心里的落差，越来越大。她知道这样想不对，可她控制不住自己。
晚饭时，春杏特意做了阿强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还煎了两个荷包蛋，放在他碗里。阿强看着碗里的荷包蛋，又看了看春杏，没说话，却把一个荷包蛋夹到了建军碗里：“建军，你多吃点，补补身子。”
建军愣了愣，看着碗里的荷包蛋，又看了看阿强，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啥，最后却只说了句：“谢谢。”他知道阿强对春杏好，也知道自己配不上春杏，心里的愧疚，像块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晚饭后，阿强要走，春杏送他到院门口。夜色很浓，星星很少，只有村口的路灯，发出昏黄的光。“阿强哥，”春杏突然开口，声音有点低，“你……你以后别总为我们家忙活了，不然别人该说闲话了。”
阿强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眼里的光暗了暗：“我不怕闲话，我就怕你受委屈。”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春杏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看着阿强的眼睛，里面映着她的影子，还有藏不住的情愫，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我……”春杏刚开口，就被阿强打断：“春杏，我知道你难，也知道你顾虑啥。但我想告诉你，不管啥时候，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像承诺，又像告白。
春杏的眼圈红了，想说点啥，却又不知道该说啥。她只能看着阿强，看着他转身走了，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的那份情愫，像雨后的小草，悄悄冒了芽，再也藏不住了。
回到屋里，春杏坐在炕边，看着熟睡的公婆，又看了看旁边沉默的建军，心里乱成一团麻。她知道，她和阿强之间的这份情愫，早晚要被人知道，到时候，这个家，不知道会变成啥样。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想靠近阿强，想被他照顾，想在累的时候，有个能依靠的肩膀。
而阿强走在回家的路上，手里还攥着春杏给的青菜，心里满是欢喜。他知道春杏心里有他，也知道这条路不好走，可他不怕。只要能守着春杏，帮着她撑起这个家，就算再难，他也愿意。
夜色渐深，村里很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叫声。春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阿强的影子，还有他说的那句“我都会在”。她知道，她和阿强的事情，已经不一样了，他们之间的情愫，再也藏不住了，而未来的路，不管有多难，她好像都有勇气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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