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村口的老槐树下就聚了几个妇人，手里攥着针线，嘴里却没闲着，声音压得低，却能飘到半条街外。秀兰提着竹篮去挑水，刚走近就听见 “发廊”“不正经” 这样的词，心里咯噔一下。
“你们说阿福他娘，在广东的发廊上班，那地方能有啥正经活？我娘家侄女在那边打工，说发廊里的女人都涂脂抹粉，跟男人勾肩搭背的……” 王婶的声音尖细，手里的针线在布上戳得又快又狠。
旁边的李婶赶紧接话：“可不是嘛！阿福他爹也是憨，让媳妇去那种地方上班，这要是传回来，阿福以后在村里咋抬头？” 她们没注意到，秀兰挑着水桶站在不远处，脸色越来越沉。
“婶子们大清早的，说这些干啥？” 秀兰走过去，把水桶往地上一放，“阿福他娘在外打工不容易，挣的都是辛苦钱，别瞎传这些没影的话。”
王婶愣了愣，随即笑了：“秀兰，我也不是瞎传，是村里刚从广东回来的二柱子说的，他亲眼看见阿福他娘在发廊门口送男人，还涂着红嘴唇……”
“那也不能凭这个就说人家不正经！” 秀兰的声音提高了点，“发廊也有剪头发的正经活，你们没去过城里，别把啥都想歪了！” 她想起阿福昨天在河边哭的样子，心里疼得慌 ， 孩子已经够可怜了，要是这些闲话传到他耳朵里，不知道又要受多少委屈。
王婶被噎了下，没再说话，李婶却小声嘀咕：“我们也就是随口说说，你急啥？又不是说你家……” 秀兰没理她们，挑着水桶往家走，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刚到家，就看见阿福的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眼睛红肿，手里攥着块破布。“秀兰，你听说了没？她们说…… 说阿福他娘在发廊上班，还说…… 说她不正经……” 老人的声音发颤，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掉，“我家阿福他娘不是那样的人啊！她是为了给阿福挣学费，才去那么远的地方……”
秀兰赶紧扶着老人坐下，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婶子，您别听她们瞎说，都是没影的话。阿福他娘是正经人，在外面打工不容易，别被这些闲话气着。”
“可她们都这么说……” 老人抹着眼泪，“昨天阿福去学堂，就有人跟他说‘你娘在城里当狐狸精’，阿福回来哭了半宿，今天早上说啥也不去上学了……”
秀兰心里一紧，刚要说话，就看见马强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个新本子，是给阿福买的。“咋了这是？” 马强看见阿福奶奶哭，赶紧放下本子，“是不是有人欺负您了？”
秀兰把刚才的事跟马强说了，马强的脸色一下子沉了：“这些人真是闲的！自己家的事还没管好，倒管起别人家的闲事了！” 他转身就要去村口，却被秀兰拦住：“别去，你去了也没用，反而会让她们传得更厉害。”
“那也不能让她们这么欺负人！” 马强的声音有点急，“阿福还小，阿福奶奶年纪又大，这些闲话要是一直传，她们娘俩咋在村里待？”
秀兰没说话，心里满是无奈。村里的闲话就像野草，一有风吹草动就疯长，尤其是对留守儿童的家庭，更是毫不留情。她想起自己，当初柱子刚走的时候，也有人说她 “男人走了就不安分”，要不是马强一直帮着，她都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中午的时候，秀兰去叫阿福来家里吃饭，刚走到院门口，就听见屋里传来阿福的哭声：“我不要娘在发廊上班！我要娘回来！她们都说我娘不正经……” 秀兰心里一酸，推开门看见阿福趴在炕上哭，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照片，是他爹娘去年走的时候拍的。
“阿福，别听她们瞎说，你娘在外面是剪头发的，是正经工作。” 秀兰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你娘这么辛苦，都是为了给你买新书包，让你上学，你要是不上学，你娘该多伤心？”
阿福抬起头，眼里满是泪：“真的吗？我娘不是不正经的人？” 秀兰点头：“当然是真的，婶子啥时候骗过你？等你娘过年回来，肯定会给你带好多好吃的，还会给你讲故事。”
阿福没再哭，却还是没松开照片。马强端着碗面条进来，放在桌上：“快吃吧，吃完我教你写字，等你学会了，就可以给你娘写信，告诉她你想她了。” 阿福看了看马强，又看了看面条，终于从炕上下来，小口吃了起来。
下午，马强带着阿福和军娃去镇上，买了个新的文具盒，还有几本漫画书。“以后谁再跟你说闲话，你就别理他们，好好读书，等你娘回来，让她看看你多厉害。” 马强摸了摸阿福的头，阿福点了点头，眼里终于有了点笑。
傍晚的时候，村里的春杏来串门，说起村口的闲话，叹了口气：“其实二柱子也没看清，就看见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在发廊门口，就说是阿福他娘，这都是瞎猜的。” 秀兰心里稍微松了点，可她知道，闲话一旦传出去，就很难收回来，阿福和他奶奶，还得受一阵子委屈。
夜里，阿福回家了，军娃也睡着了。秀兰坐在灯下，看着马强：“你说，为啥村里总有人喜欢传这些闲话？就不能体谅体谅这些在外打工的人，还有这些可怜的孩子？”
马强叹了口气，坐在秀兰旁边：“都是闲的，村里没啥事干，就喜欢东家长西家短的。不过咱们能帮就帮点，多照顾照顾阿福和他奶奶，别让他们再受委屈。” 他顿了顿，又说：“等过几天，我去跟村支书说说，让他在村里说说，别再传这些没影的闲话了。”
秀兰点了点头，心里满是感慨。她想起阿福今天哭的样子，想起那些伤人的闲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她知道，这些闲话对阿福的伤害，比嘲笑他没爹还大，因为那是对他娘的诋毁，是他心里最在意的人。
窗外的月亮很亮，照在屋里，映出秀兰和马强的影子。他们没再说话，心里都在想，能为阿福和他奶奶做点什么，能让这些伤人的闲话早点停下来，能让阿福在村里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用再受这些委屈。
夜越来越深，村里的狗叫声渐渐停了。秀兰坐在灯下，手里拿着针，却没再缝衣服。她知道，这些闲话带来的伤害，不是一天两天能抚平的，可她想尽力，和马强一起，为阿福撑起一片小天地，让他在残酷的现实里，能少受点伤害，多感受到一点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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