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东河沿村的鸡叫声此起彼伏。陆家院子里，煤油灯的光摇曳不定，映着苏瑶忙碌的身影。
她正把最后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布衫塞进帆布包，指尖划过衣角细密的针脚，那是她熬夜为陆逸尘补的补丁，怕他在城里穿出去让人笑话。
“瑶瑶，炕头那袋红薯干别忘了装，逸尘上次写信还念叨这个呢。”
陆母端着刚烙好的玉米饼从灶房出来，饼子金黄的边缘冒着热气，“再把这几个煮鸡蛋带上，路上吃着方便。”
“娘，都记着呢。”苏瑶应了一声，抬头看向炕上熟睡的思尘。
小家伙眉头微蹙，嘴角却挂着笑，许是梦见了城里的新鲜玩意儿。她伸手轻轻抚平儿子眉间的褶皱，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温水的棉花，又软又沉。
陆逸尘扛着一捆用麻绳扎好的竹器从外面进来，竹篮、竹筛层层叠叠，都是他昨天熬夜编的。
“都收拾好了？俺去叫思尘起床。”他放下竹器，声音放得极轻，怕吵醒妻儿。
“别，让他多睡会儿，昨晚兴奋得翻来覆去半宿。”
苏瑶拉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编竹器磨出来的，“城里不比家里，你要照顾好自己，别总舍不得买肉吃。”
“俺知道，你在家也别太累，地里的活忙不过来就找王大爷搭把手。”
陆逸尘握住她的手，目光落在她眼角新添的细纹上，心里一阵发酸。他知道，自己这一走，家里的重担就全压在苏瑶肩上了。
这时，院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伴着王大爷的咳嗽声：“逸尘，瑶瑶，起了没？俺来送送你们。”
苏瑶赶紧起身开门，只见王大爷拄着拐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王大爷，这么早您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不坐了，俺就是来送送。”
王大爷把布包塞进苏瑶手里，“这里面是俺腌的萝卜干，逸尘在城里想家了就着饼子吃。还有这五块钱，是俺攒的，你们拿着应急。”
“王大爷，这钱俺们不能要！”苏瑶赶紧推辞，“您年纪大了，留着自己买些营养品。”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王大爷脸一沉，“逸尘是咱村第一个大学生，俺们都盼着他有出息。这点心意你不收，就是看不起俺这老头子！”
正说着，刘婶抱着个大南瓜匆匆赶来：“瑶瑶，这是俺家地里刚摘的老南瓜，甜得很，你让逸尘带到城里煮着吃。思尘呢？俺给这孩子带了块花布，想给他做件新衣裳。”
“刘婶，您太费心了。”苏瑶眼眶一热，话都有些哽咽。她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乡亲们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每一样都裹着沉甸甸的心意。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挤满了人。
李大叔扛着半袋小米，说这是今年新磨的，张婶提着一篮子鸡蛋，鸡蛋上还沾着新鲜的鸡粪。
就连平日里爱说闲话的李三媳妇，也拎着一小袋花生站在人群后，小声嘟囔：“路上小心点，到了城里给家里捎个信。”
陆逸尘看着满院子的乡亲，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化作深深一躬：“谢谢乡亲们，俺到了城里一定好好读书，将来回来好好报答大家。”
“说啥报答不报答的，你好好的比啥都强。”王大爷摆了摆手，眼圈也红了，“瑶瑶，思尘就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他们娘俩，别让俺们放心不下。”
“俺会的，王大爷。”苏瑶用力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思尘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
看到满院子的人，他一下子扑到陆逸尘怀里：“爹，俺们要走了吗？俺舍不得王爷爷和刘奶奶。”
“思尘乖，”陆逸尘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等爹放假了，就带你们回来，好不好？到时候爹给你买城里的玩具。”
思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脑袋靠在陆逸尘肩上，看着乡亲们，眼圈也红了。
太阳渐渐升起来，晨雾散去，金色的阳光洒在东河沿村的土路上。
陆逸尘背起帆布包，苏瑶抱着思尘，手里拎着乡亲们送的东西，一步步朝着村口走去。乡亲们跟在他们身后，像送自家孩子出门一样，一直送到老槐树下。
“逸尘，到了学校记得写信！别让你娘担心！”
“瑶瑶，要是在城里不习惯就回来，家里永远有你们的地方！”
“思尘，要听娘的话，好好学习！”
一声声叮嘱像温暖的春风，吹得人心里发暖。陆逸尘和苏瑶不停地回头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乡亲们的身影，才加快了脚步。
走到村外的小河边，思尘突然指着远处喊：“娘，你看！王爷爷他们还在老槐树下呢！”
苏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老槐树下站着几个小小的身影，还在朝着他们挥手。
她擦了擦眼泪，笑着说：“是啊，乡亲们都舍不得咱们。思尘，咱们一定要好好努力，将来让乡亲们都过上好日子。”
陆逸尘握住苏瑶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们知道，这一次离开，是为了更好的回来。东河沿村的乡亲们，永远是他们最坚实的后盾；这片生养他们的土地，永远是他们心中最温暖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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