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之地的虚空背景提供了天然的掩护,破碎的星辰残骸和紊乱的能量流像是一张巨大的、不断变幻的迷彩布。沈渊四人如同游弋在深海暗流中的鱼儿,借助“匿影斗篷”和赵千尘沿途布下的隐匿符文,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据点外围几处明显是岗哨的制高点,朝着南侧那片阴森低矮的建筑群摸去。
越是靠近,空气中那股混合了血腥、怨念与某种甜腻香料的怪味就越是浓烈。建筑多以粗糙的黑石垒砌,形制粗犷诡异,墙壁上涂抹着暗红色的、仿佛未干涸的污迹,勾勒出扭曲的归墟漩涡与痛苦人脸的图案。偶尔有身着黑袍、面带狂热或麻木神情的教徒匆匆走过,气息多在先天境,巡逻路线看似随意,却隐隐契合某种阵法节点。
“虚空之眼”传回的画面在赵千尘手中的阵盘上实时显现。除了明面上的守卫,在一些建筑的阴影角落里,还潜伏着几团模糊的、不断变幻形态的黑影——正是那种狡诈的外魔。更远处,三具高达三丈、由不知名黑色金属与骨骼拼接而成、关节处镶嵌着幽绿晶石的巨大傀儡,如同沉默的雕塑,矗立在通往中央祭坛的主要通道旁,散发着沉重的压迫感。
“南侧建筑结构复杂,能量反应混杂,但囚禁生命的气息确实集中在那里,而且……非常虚弱、混乱。”苏芷清凭借生命祝福天赋的敏锐感知,低声指引着方向。她对负面生命能量的感应在这里发挥了巨大作用。
四人避开一队巡逻的教徒,贴着一处黑石建筑的拐角,来到南侧建筑群的边缘。这里有几座类似监牢的石屋,门窗狭小,以粗大的、刻满符文的黑色金属条封死,内部传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哭泣,以及更微弱的、属于修士的灵力波动。
沈渊示意王虎和赵千尘在外警戒,自己则与苏芷清靠近最外侧的一间石屋。苏芷清将手掌轻轻贴在冰冷的石壁上,翠绿色的生命光华如同最细微的涓流,渗入石壁缝隙,向内探去。片刻后,她收回手,脸色更加凝重,传音道:“里面有七个生命气息,五个极其微弱,几乎油尽灯枯,两个稍强但也重伤。都戴着特制的禁灵镣铐,身上有……被长期抽取精血和魂力的痕迹。而且,石屋地下有能量管道,通向更深处……血腥气和怨念的源头。”
“地下血池……”沈渊眼神冰冷。看来这里不仅是囚牢,更是“血祭”材料的储存和预处理场。
“千尘,能否在不惊动禁制的情况下,暂时打开这扇门?”沈渊问。
赵千尘早已在观察门上的符文锁,闻言点头:“这种符文锁主要防范内部冲破和外部暴力开启,对能量波动的精细模拟要求很高。给我一点时间,可以模拟出‘正确’的开启波动。”
他取出几样精巧的工具和一枚空白玉符,指尖萦绕着细微的灵光,开始快速复刻和解析门锁上的符文结构。这过程需要极高的专注和阵道造诣,且不能有丝毫差错。
等待期间,沈渊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断扫描着周围。他能感觉到,中央祭坛方向那股血祭能量的波动正在以一种缓慢但稳定的节奏增强,仿佛一颗逐渐加速的心脏。那颗悬浮的红色晶体,搏动的频率似乎也在加快。
忽然,他手腕间的秋水煎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震颤。这震颤并非预警危险,而是一种……共鸣?或者说是被某种同源或相克力量引动的反应?
几乎同时,沈渊脑海中的系统界面,对中央祭坛红色晶体的扫描数据突然刷新了一条高亮提示:
*【警告!检测到‘锚定信标’(红色晶体)出现异常能量涟漪。初步分析:受未知高优先级‘规则级’或‘概念级’气息近距离刺激所致。关联度匹配……与宿主‘天道执行者’权限波动、‘先天破魔金光’本源、‘秋水煎’核心剑意存在低度关联可能。建议:立即加强隐匿,避免直接暴露于信标感知范围。】*
沈渊心中猛地一凛。这红色晶体竟然能感应到自己身上这些特殊之物的气息?虽然只是低度关联,但也足以说明这晶体绝不简单,很可能与上古圣人、归墟、甚至系统的源头有某种联系!
“千尘,加快速度,我们可能被间接感应到了。”沈渊立刻传音。
赵千尘额头见汗,手中动作更快。终于,随着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咔哒”轻响,石门上的符文锁光芒暗了一瞬。他轻轻一推,厚重的石门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足以让人侧身进入。
一股更加浓烈的血腥、汗臭和绝望气息扑面而来。石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墙角几块发着惨绿微光的石头提供照明。地上或躺或坐着七个人,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身上多有伤痕,手腕和脚踝都戴着乌黑的、刻有汲取符文的镣铐。其中五人已经陷入半昏迷或弥留状态,只有两个靠墙坐着的,还勉强睁着眼睛,眼神空洞。
当沈渊和苏芷清的身影逆着门外微弱的光线出现在门口时,那两个还清醒的囚徒猛地一颤,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混合着希望与恐惧的光芒。他们张了张嘴,却只发出嗬嗬的嘶哑声,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苏芷清立刻上前,掌心凝聚出两团柔和的、充满生机的翠绿光晕,轻轻按在两人胸口。温润的生命之力涌入,快速滋养着他们干涸的经脉和衰败的生机。两人苍白的脸上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眼神也清明了许多。
“你……你们是……援兵?”其中一名看起来年纪稍长、面容依稀能辨出原本刚毅轮廓的中年修士,嘶哑着声音,艰难地问道,目光在沈渊和苏芷清身上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们身上的气息与幽墟教截然不同,尤其是苏芷清那纯净的生命之力,做不得假。
“算是。来自蓬莱,追查幽墟教至此。”沈渊言简意赅,“时间紧迫,告诉我,这里的情况,还有那祭坛和‘万界之锚’是什么?”
听到“蓬莱”二字,中年修士眼中闪过一抹激动,随即又被更深的恐惧取代。他急促地喘息几下,在苏芷清的生命之力支持下,语速加快:“蓬莱……好!我是南荒‘离火宗’长老赤阳子,与几位同道探索虚空时被掳来……此地是幽墟教在‘坠星海’的一处重要前哨,负责为‘主仪式’筛选和提供‘血引’……”
他指向地上昏迷的几人:“我们都是拥有特殊灵根或体质的修士,被他们视为上佳‘祭品’……那中央祭坛,是‘次级接引阵’,通过血祭和魂炼,将精纯的生命与魂力转化为‘归墟信力’,输送到更深处的‘星骸核心’……那里,才是真正的‘万界之锚’仪式所在!”
“‘星骸核心’?具体在哪?”沈渊追问。
“不知道具体位置……只偶尔听那些魔头交谈提及,似乎在‘坠星海’最深处,一处上古星辰陨灭留下的‘法则空洞’之中。”赤阳子摇头,眼中充满愤恨与恐惧,“他们要用无数生灵的血魂,结合那‘星骸核心’的特殊环境,打造一枚能贯通多重世界、稳定接引‘归墟主宰’意志降临的‘锚’!一旦成功……据说,归墟之力将以此‘锚’为基点,大规模侵蚀诸界!”
沈渊与苏芷清对视一眼,情况比预想的还要严重。
“这前哨的守卫力量如何?除了明面上的,还有什么需要注意?”沈渊继续问。
“守卫……除了你们看到的教徒、外魔、傀儡,还有两位‘暗影护法’,修为高深,擅长隐匿刺杀,神出鬼没……最重要的是……祭坛下面……”赤阳子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色,“连接着一个‘小归墟口’,里面……圈养着一头从真正归墟缝隙中引诱出来的‘噬魂魔蛭’!那怪物没有固定形态,介于虚实之间,专噬神魂,是守护祭坛和血池的最终手段,一旦被惊动……”
就在这时,外面警戒的王虎传来急促的传音:“大人!有情况!一队教徒押着几个新抓来的修士,正往这边来!看样子是要送进囚牢!”
沈渊眼神一凛,时间不多了。
“赤阳子道友,我们先救你们出去。”苏芷清说着,就要尝试解除那些禁灵镣铐。
“不……不行!”赤阳子却急忙阻止,苦笑道,“这镣铐与囚牢乃至整个前哨的警戒大阵相连,强行破除或离开囚牢范围,立刻会触发警报……而且,我们被抽取太久,本源已损,即便出去,在这虚空绝地也走不远,反而会拖累你们……”
他目光决然地看向沈渊:“道友!你们既然能潜入到此,必有非凡手段!不必管我们这些废人!请务必想办法破坏那祭坛,阻止‘信力’输送,哪怕只是暂时中断,也能拖延‘主仪式’的进度!若有可能……毁了那祭坛下的‘小归墟口’,或重创那头‘噬魂魔蛭’,便是对我们最大的解脱!”
他身旁另一名修士也用力点头,眼中是同样的恳求与决绝。
沈渊沉默了一瞬。他看得出,赤阳子说的是事实。这些人的状态极差,镣铐也确实是陷阱。强行带他们走,成功率极低,且会立刻暴露。
“我知道了。”沈渊点头,语气沉静却带着力量,“我们会尽力破坏祭坛。这些丹药你们留下,可暂保元气。”他留下几枚苏芷清炼制的上品回元丹。
赤阳子感激地接过:“多谢!还有……小心那些教徒的‘唤魔哨’,能短时间内大幅强化外魔,还能引来巡逻傀儡……”
话音未落,外面已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喝骂声,那队押送新囚犯的教徒越来越近了。
“走!”沈渊不再犹豫,与苏芷清迅速退出石屋。赵千尘立刻将符文锁恢复原状。
三人与外围警戒的王虎汇合,借着建筑阴影,迅速转移到另一处更隐蔽的角落。
那队教徒果然打开了相邻的另一间石屋,将几名被封住修为、伤痕累累的新囚犯粗暴地推了进去,锁上门,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暂时安全,但行动必须加快。
“祭坛防卫森严,又有‘噬魂魔蛭’这种怪物,强攻不可取。”赵千尘快速分析,“按照赤阳子所说,祭坛负责转化和输送‘信力’,那能量传输管道是关键。若能破坏或干扰管道,既能阻断信力输送,又能制造混乱,或许能逼出那头‘噬魂魔蛭’或吸引守卫注意,为我们接近祭坛核心或探查‘小归墟口’创造机会。”
“好主意。”沈渊赞同,“千尘,你和我去设法在能量传输管道上动手脚,最好能布置一个延迟爆发的、能引起能量逆流或污染的陷阱。王虎,芷清,你们在此处策应,监控祭坛和囚牢区域动静,若我们暴露或情况有变,按计划制造混乱,接应撤离。”
“明白!”王虎和苏芷清应道。
沈渊与赵千尘再次潜入阴影,朝着之前观察到的、从祭坛基座延伸出来、通往虚空深处的几条粗大暗红色能量管道摸去。这些管道半实半虚,如同粗壮的血管,内部流淌着令人心悸的血色能量。
然而,就在沈渊靠近祭坛一定范围,准备对其中一条管道下手时,异变突生!
祭坛顶端,那颗一直缓慢搏动的红色晶体,毫无征兆地光芒大盛!猩红的光辉如同潮水般扫过整个前哨据点,一股强烈到极点的、带着审视与贪婪意味的意志波动,猛地从晶体中爆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探照灯,扫向沈渊和赵千尘所在的大致方位!
与此同时,据点内所有幽墟教徒、外魔,乃至那三具金属傀儡,都如同接到了最高指令,同时转向红光扫过的方向!刺耳的警哨声凄厉响起!
“被发现了!是那颗晶体!”沈渊心头一沉,果然还是被感应到了!
“执行备用计划!千尘,布置最快生效的干扰陷阱!王虎,芷清,按计划行动!”沈渊当机立断,一边传音,一边毫不犹豫地显出身形,秋水煎铿然出鞘,迎着那扫来的猩红意志波动和无数锁定过来的敌意目光,悍然挥出一道缠绕着炽烈破魔金光的剑气!
“何方宵小,胆敢窥伺圣坛!给我拿下!”一声阴冷暴怒的厉喝,自祭坛后方一座高耸的黑塔中传出,两道如同鬼魅般的黑影瞬间融入四周的幽暗,消失不见——正是那两名“暗影护法”!
星落之地的宁静被彻底打破,一场预料之外的正面冲突,骤然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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