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时，已是深夜。本该在自家睡觉的辜榆，此刻正坐着打瓦。辜榆看到安全归来的许今朝和林序，刚松了一口气，下一秒目光就死死粘在了许今朝身侧——那个虽然半透明，但轮廓清晰、气息凛然存在的谢执身上。
“老老老……许！”辜榆从沙发上跟火箭发射似的弹跳起来。舌头打结，脸煞白，指着谢执，正在打瓦的手机砸脚上了都没感觉。“他他他……他怎么跟出来了？！还、还变得这么……清楚？！”
谢执只是淡淡地瞥了辜榆一眼，那冰冷的视线就让后者瞬间噤声，缩到了沙发角落。对于谢执而言，辜榆与路边的石子并无本质区别，若非与许今朝相关，他甚至不会投去一瞥。
许今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辜榆解释道：“发生了一些意外，镜子碎了，他现在……暂时可以这样存在。”他自己也需要时间适应。此刻的谢执，不再仅仅是脑海中的一个冰冷意念或古宅里的一个虚影，而是一个几乎触手可及、如影随形的“存在”。他能清晰地看到谢执玄色长袍上细微的纹路，感受到他周身散发的、降低了几度的寒意，最重要的是——
“此处的‘气’，甚是喧嚣驳杂。”一个清冷、带着些许陌生感，却异常真实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并非响在脑海，而是直接传入耳膜。
三人都愣住，这声音属于谢执。
谢执似乎也在适应这种直接的“发声”，他微微蹙眉，环顾着四周——明亮的LEd灯、运转的电脑主机、墙壁上的开关插座……这一切对他而言，都充满了未知。
“这是电灯，那是电脑，现代的基础设施。”许今朝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
谢执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被许今朝放在工作台上的平板电脑吸引了。屏幕因为接收到消息而亮起，显示出色彩鲜艳的界面。他伸出手——那半透明的手指——试图去触碰，却直接穿透了过去。
他盯着自己穿透平板的手指，冰冷的凤眼中第一次流露出明显的、纯粹的困惑与气愤。
从这一天起，许今朝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然，比第一次见到谢执时好一丢丢。）
他的身边多了一个沉默而显眼的“幽灵”。谢执似乎对“自由”后的第一个落脚点——许今朝身边——产生了某种定位依赖，总是出现在他身侧不远不近的地方，像一道移动的、冰冷的背景板。
同时，谢执开始了他对现代世界的“探索”。他学习的速度快得惊人，但过程却让许今朝哭笑不得。
比如，当许今朝用微波炉热牛奶时，谢执会凝实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旋转的杯子，冷冷地问：“此物以何力催动？非火非炭，何以生热？” 许今朝不得不尽量用简单语言解释电磁波和分子振动。
比如，当许今朝开车时，谢执会坐在副驾驶位（虽然不占实际空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和高楼大厦，评价道：“铁盒疾行，危楼耸立，此世之人，居于樊笼而不自知。” 许今朝只能沉默以对。
再比如，当林序再次来访，熟练地用手机点外卖时，谢执盯着那块能显示图像、传递信息的小小玻璃板，眉头紧锁，许久，才冒出一句：“千里传音，须臾成像……此乃符箓之极致，还是……幻术？”
他的问题直接而纯粹，带着一种剥离了时代滤镜的好奇。他开始模仿许今朝和林序的说话方式，摒弃了“吾”、“汝”等称谓，虽然语调依旧平淡冰冷，用词有时仍显古怪，但沟通效率大大提升。
许今朝从最初的极度不自在，到后来渐渐麻木，甚至开始习惯身边有个“十万个为什么”的“幽灵”。他发现自己偶尔会下意识地向他解释一些现代物品的用途，仿佛在教导一个来自遥远异域、智力超群却缺乏常识的……孩子？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感官同步的牵绊，也在处处显现。
前两天许今朝在切割模型材料时，不小心被美工刀划伤了指尖，鲜血瞬间涌出。他还没来得及皱眉，就听到身旁正在“研究”电灯开关的谢执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几乎不可闻的抽气声。谢执抬起自己的手，看着对应手指的位置，那里虽然没有任何伤口，但他似乎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的刺痛。他看向许今朝，眼神复杂难明，最终只化为一句冷冷的提醒：“谨慎些。”
昨天，许今朝因连续熬夜查阅资料而感冒发烧，头晕目眩地倒在沙发上。迷迷糊糊间，他感觉到身边的寒意似乎加重了一些，谢执的身影比往常更加凝实，就站在沙发旁，低头看着他，冰冷的眉宇间竟带着一丝……类似于“困扰”的情绪。或许，他也感受到了那份来自许今朝身体的虚弱和不适。
林序证实了这一点：“共生血契，感官共享可不只是痛觉。你生病，他就算没病，也能感觉到难受；你精力充沛，他魂体可能也会更稳定一些。总之，你俩现在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甘共苦’了。”
这种无处不在的捆绑，让许今朝和谢执之间的关系变得极其微妙。他们并非朋友，更像是被命运强行捆在一起的囚徒，彼此戒备，却又不得不依赖对方的存在。谢执不再轻易喊打喊杀，许今朝也渐渐习惯了这份冰冷的“陪伴”。
晚上，许今朝在电脑前整理关于“钥石”的线索，谢执静静站在他身后，看着屏幕上滚动的资料。突然，他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你为何……执着于此？仅因血契所困？”
许今朝敲击键盘的手指一顿，没有回头：“一开始是。但现在……我也想知道，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背叛的真相，以及，‘钥石’到底是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我不想当‘电池’。”
谢执沉默了片刻，才道：“……亦然。”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我的契约灵是百年债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