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
那清脆、冰冷、带着空洞回响的马蹄声,如同冰锥,狠狠凿穿了狭小杂物间里令人窒息的死寂!
它就在这间屋子里!就在身后!
黄云霞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回头,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
昏暗中,借着高处气窗透入的、被雨水扭曲的路灯微光,冰冷的水泥地面上,赫然印着几个湿漉漉的、边缘清晰的……蹄印!
马蹄印!
每一个印痕都深陷在积满灰尘的地面,轮廓分明,蹄铁的形状清晰可见。新鲜的泥水正顺着印痕的凹槽缓缓洇开,在微光下反射着幽暗的光泽。它们就印在她身后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无声无息,仿佛凭空出现!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巨手,猛地攥紧了黄云霞的心脏!她甚至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浓重水汽和腐烂气息的寒意,正从那个方向扑面而来!那东西……那个骑着马的死脸警察……它进来了!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嗬……”一声短促、濒死的抽气从她喉咙里挤出。求生的本能如同被点燃的火药,瞬间压倒了所有疲惫和疼痛!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方向,身体在本能的驱使下猛地向后弹起,手脚并用地朝着与蹄印相反的方向——杂物间深处那片更加浓重的、散发着铁锈和机油恶臭的黑暗——没命地爬去!
冰冷油腻的地面摩擦着她的手掌和膝盖,火辣辣地疼。堆放的废弃零件被撞倒,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响。她不敢回头,不敢停,像一只被丢进滚油锅的活虾,不顾一切地向前扑腾。
黑暗中,她的手猛地按在了一个冰冷、圆形的金属物体上——一个废弃的油桶。桶身油腻滑腻,差点让她摔倒。她绕过油桶,前面是一堆散发着霉味的麻袋。她几乎是滚爬过去,身后那令人心胆俱裂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再次响起!
嗒…嗒…嗒…
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步步紧逼的压迫感,就在她刚刚逃离的位置!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黄云霞的肺像破风箱一样剧烈抽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浓重的铁锈味。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无处不在的恐惧和身后的蹄声逼疯时,她的后背猛地撞上了一扇冰冷、厚重的铁门!
铁门!一扇紧闭的、锈迹斑斑的铁门!
门把手上挂着一把同样锈蚀的大铁锁,但……锁是虚挂着的!并没有真的锁上!
希望!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黄云霞爆发出全身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抓住那冰冷刺骨、布满铁锈的门把手,用尽吃奶的力气猛地一拧、一推!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在黑暗中格外刺耳!厚重的铁门被她硬生生撞开一道缝隙!一股更加浓烈、更加滚烫、混合着煤灰、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的热浪,猛地从门缝里扑了出来,瞬间将她包裹!
是锅炉房!
黄云霞像泥鳅一样,拼尽全力从那道狭窄的门缝里挤了进去,反手就用肩膀死死顶住沉重的铁门,想要将它关上!铁门冰凉刺骨,门板沉重得如同千钧巨石。她咬着牙,额头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动!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铁门终于被她死死地关上!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她背靠着冰冷沉重的铁门,身体顺着门板滑坐下去,瘫软在滚烫的地面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雨水、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泥污,小溪般往下淌。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锅炉房特有的、灼热的煤灰味和那股……那股挥之不去的腐败气息。
暂时……安全了?
她竖起耳朵,心脏在喉咙口疯狂跳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门外……那催命的马蹄声……停了吗?
死寂。
只有铁门外隐约传来的、单调的哗哗雨声。还有……还有门内……一种低沉、持续的、如同巨兽沉睡般的……嗡鸣?
那是锅炉运作时管道内水流和蒸汽的共鸣声。
马蹄声……似乎真的消失了?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丝缝隙。黄云霞这才感觉到身体的极度疲惫和无处不在的疼痛。她瘫软在地,贪婪地呼吸着这灼热却暂时安全的空气,试图平复快要爆炸的心脏。
然而,那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却在这短暂的喘息中,变得愈发清晰,愈发刺鼻!它像无数条冰冷的蛆虫,顽强地钻进她的鼻腔,钻进她的脑子,提醒着她这看似安全的避风港里潜藏的恐怖。
她艰难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借着锅炉房深处几盏昏暗的、布满煤灰的防爆灯发出的微弱红光,开始打量这个巨大的、如同钢铁巨兽腹腔的空间。
巨大的锅炉本体像一座沉默的黑色山峦,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管道如同粗壮的血管虬结缠绕,伸向黑暗的深处。空气灼热,弥漫着煤灰和水蒸气的味道。角落里堆着小山般的煤块,黑黢黢的。地面是粗糙的水泥地,积着厚厚的煤灰。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些粗大的管道,扫过沾满油污的阀门……最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落在了锅炉正上方那片被阴影和蒸汽笼罩的区域。
那里,从高高的、布满锈迹的钢梁上,垂下来几根粗大的铁链。铁链的末端,连接着几个巨大的、弯曲如鹰爪般的……铁钩!
这些铁钩是以前用来吊运重型锅炉部件的工具,此刻在昏暗的红光下,闪烁着冰冷而狰狞的金属光泽。
黄云霞的目光,死死地钉在了其中一个铁钩上!
那个巨大的、弯曲的铁钩上……挂着……挂着……
一具尸体!
一具穿着深色破烂布料的尸体!
尸体被那冰冷的铁钩贯穿了肩胛骨,以一种极其扭曲、极其不自然的姿势悬挂在半空中!像一块被遗忘在屠宰场挂钩上的烂肉!
尸体显然已经高度腐烂。布料被渗出的黑黄色尸液浸透,紧紧贴在萎缩的肢体上。暴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腐败的青黑色,多处已经溃烂,露出底下暗红色的肌肉组织和森白的骨头!一条手臂无力地垂落着,手腕以下的部分已经不见了,断口处参差不齐,挂着干涸发黑的黏稠物。另一条手臂则诡异地扭曲着,搭在锈迹斑斑的钩身上。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的头部!它低垂着,下巴几乎抵在胸口。头发早已脱落殆尽,露出腐烂的头皮。整张脸已经烂得不成样子,五官模糊,眼窝处是两个深陷的黑洞,鼻子只剩下一个塌陷的孔洞,嘴唇完全消失,露出两排森白、参差不齐的牙齿,在昏红的灯光下,似乎凝固着一个永恒的痛苦嘶吼!
浓烈的、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波浪,源源不断地从那具悬挂的腐尸上散发出来!
“呕……”黄云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让她猛地捂住了嘴,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巨大的恐惧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晕厥。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敢再看那地狱般的景象。她挣扎着想爬起来,离那东西远点。然而,就在她撑着滚烫地面想要起身的瞬间——
“嗒!”
一滴温热、粘稠的液体,毫无预兆地,滴落在她撑地的手背上!
黄云霞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惊恐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手。
手背上,赫然是一滴……暗红色的……血!
新鲜的!还带着一丝微弱的温热!
血?!
黄云霞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猛地抬头,望向那具悬挂的腐尸!
是……是那东西滴下来的?不可能!它都烂成那样了!
她的目光顺着滴血的轨迹向上移动……然后,她的呼吸,彻底停止了。
血,不是从腐尸上滴落的。
是……是从悬挂着腐尸的那根巨大的、弯曲的铁钩尖端……滴落下来的!
那冰冷的、锈迹斑斑的铁钩尖端,此刻……正缓慢地、极其缓慢地……凝聚出一滴新的、暗红色的血珠!那血珠越来越大,越来越饱满,在昏红的灯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泽!
“嗒!”
第二滴血珠,坠落下来,正好滴在黄云霞因为惊恐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味瞬间在她口腔里弥漫开来!
“呕——!”黄云霞再也控制不住,猛地侧过头,剧烈地干呕起来,胃里空空如也,只有酸苦的胆汁灼烧着喉咙。
这血……是从哪里来的?!这铁钩……这铁钩在滴血?!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手脚并用地向后挪动,只想远离那悬挂着恐怖尸体的铁钩!她的身体撞到了冰冷的锅炉外壁,退无可退。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具腐尸破烂不堪的衣物残片。那深色的布料,虽然被尸液和煤灰浸染得污秽不堪,但在那肩胛骨被铁钩贯穿的地方,一块相对完整的布片垂落下来……
布料的颜色……深蓝?还是藏青?
布料上……似乎……隐约能看到……某种金属纽扣的残留?还有……肩章位置的……某种撕裂的、带着线头的硬物痕迹?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乱的脑海!她的眼睛猛地睁大,死死盯住那块残破的布料!
深蓝色……金属纽扣……肩章……
这布料……这样式……
和她之前在传达室里看到的那张泛黄的民国警察照片上,马国栋身上穿的那套警服……几乎一模一样!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黄云霞的脑海中炸开!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具悬挂的、高度腐烂的尸体,又猛地低头看向手背上那滴刺目的、暗红的新鲜血迹!
是他!是马国栋!那个被当成地下党枪毙的年轻警察!他的尸体……竟然没有被掩埋?竟然一直被悬挂在这锅炉房的铁钩上?!几十年?!
所以……所以他的怨气才会如此深重!所以他才会化作阴兵,穿着那身警服在雨夜“巡逻”!所以他才会……才会附身老秦头,开枪打散了慧英的魂魄!所以他才要……“轮到你了”!
他要把所有踏入这片刑场、打扰他怨魂安息的人……都拖入地狱!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黄云霞彻底淹没!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尖叫!她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但双腿软得像面条,根本不听使唤。手背上那滴暗红的血,如同烙铁般灼烧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她的神经。
就在她拼尽全力,用手撑着滚烫的锅炉壁,试图借力站起来的瞬间——
“嗡……”
一阵极其低沉、极其诡异的……金属摩擦震颤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那声音……来自头顶!
黄云霞惊恐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根悬挂着马国栋腐尸的巨大铁钩……它那冰冷的、弯曲的钩身……竟然……竟然在……缓缓地……转动!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摩擦声,那巨大的铁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操纵着,极其缓慢地……开始旋转!锈蚀的金属表面摩擦着悬挂它的粗大铁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随着铁钩的转动,那具贯穿在钩尖上的、高度腐烂的尸体,也跟着极其轻微地晃动起来。腐烂的皮肉与冰冷的金属摩擦,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漉漉的粘腻声响!更多的黑黄色尸液和破碎的组织碎屑,从创口处被挤压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下方滚烫的水泥地上,发出“滋啦滋啦”的轻微灼烧声,腾起一小股带着恶臭的白烟!
这诡异恐怖的一幕,彻底摧毁了黄云霞最后的理智!她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连滚带爬地想要逃离!
然而——
“嗒!”
又一滴温热粘稠的鲜血,精准地滴落在她的后颈上!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
紧接着,那个嘶哑、低沉,仿佛含着砂砾摩擦、带着无尽怨毒和冰冷渴望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无比清晰地、直接在她混乱的脑海中炸响!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钩转动时“嘎吱嘎吱”的摩擦伴奏:
“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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