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晨曦像掺了水的墨,勉强涂亮上海滩的轮廓。腰间的伤口随着每一步走动都扯着火辣辣的疼,那青黑色的边缘在脑中挥之不去。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冷得人牙关都在打颤。
不能回小楼。76号的人不是傻子,李世群死在他的密室,我又是从那条暗道跑的,他们迟早会查到那栋鬼楼。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乱葬岗。“幽冥”物资的交接点。还有老渔夫的话像冰锥子扎在心上——额刻血符的女尸被76号的人带走了。他们要用她做什么?
得找个地方捱到天黑,处理伤口,再看看那份浸透的名单。
我拐进一条早起收粪水的弄堂,恶臭掩盖了我身上的河泥味。找了个最破败的灶披间屋檐,蜷在阴影里,小心地揭开临时包扎的破布。
伤口周围的皮肉泛着一种诡异的青黑,微微肿胀,碰上去冰冷麻木,却又带着一种深层的灼痛。不像寻常的划伤,倒像是被什么极阴寒的东西蚀伤了。想起那女尸腐烂的手指和不祥的符咒,胃里一阵翻搅。
从内衣撕下相对干燥的布条,重新紧紧捆扎,勒紧时眼前阵阵发黑。得弄点药,不然这胳膊迟早废掉。
天色渐渐亮透,市声开始嘈杂。我压低帽檐,混入最早一波出门讨生活的人流,像一滴水汇入浑浊的河流。
在一个早点摊子用最后几张湿漉漉的零钱换了两个冰冷的菜馒头,蹲在墙角狼吞虎咽下去,食物落进空空如也的胃里,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
目光扫过街面,电线杆上贴着些不清不楚的告示,卖报童吆喝着无关痛痒的新闻。76号主任的死讯还没传开,或者,被死死压住了。暗流汹涌,水面却平静得可怕。
必须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我想起一个名字,“老陆”。一个早已褪色的联络点,单线,静默了快两年,不知道还在不在。是一间小小的裱画店,在一条更破败的弄堂深处。
凭着记忆七拐八绕。裱画店还在,门面更旧了,窗玻璃灰蒙蒙的。推开虚掩的门,门楣上的铜铃哑巴似的响了一声。
店里光线昏暗,弥漫着浆糊和陈旧纸张的味道。一个戴着老花镜、干瘦得像核桃核的老头正伏在案上,就着窗口的光线仔细地修补一幅古画的手指。听见动静,他头也没抬。
“老板,裱画。”我哑着嗓子开口。
老陆的手停了一下,极细微的停顿,然后继续描摹,声音慢悠悠的:“什么画?山水还是人物?”
“一张旧名单,遭了水,字快晕了,想请您给拓一下,留个底。”我盯着他覆满白霜的头顶。
店里安静了几秒,只有毛笔尖擦过宣纸的沙沙声。
他终于抬起头,老花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却锐利,在我狼狈的衣服和苍白的脸上扫过,又落在我下意识护着的腰侧。
“活儿不好做啊。”他放下笔,慢腾腾地走过来,拉下门口的卷帘门,咔哒一声轻响,店内彻底暗了下来,只有一盏昏黄的工作灯亮着。
他没多问一句,引我走进后间。更狭小,堆满了卷轴和工具,空气不流通,味道更重。
我掏出那叠湿烂的纸张,小心翼翼摊在唯一的空桌上。纸张脆弱,字迹晕开,相互粘连。
老陆凑近灯下,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微微一变。他伸出枯瘦的手指,极轻地触碰了一下纸张边缘,又嗅了嗅指尖。
“阴纸朱砂墨,”他喃喃道,声音低沉下去,“还掺了别的东西……这不是阳间路数。”他猛地抬眼盯住我,“你从哪儿惹来的这东西?”
“76号地底下。”我实话实说,到了这一步,隐瞒没有意义。
老陆倒抽一口冷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极深的忌惮。他不再多问,转身从一个锁着的旧箱子里取出药粉和干净纱布,示意我处理伤口,自己则戴上白手套,拿出镊子、宣纸、拓印工具,开始极其小心地分离那些湿透的纸页。
药粉撒上去,一阵刺疼,但那股冰寒的痛楚似乎被稍稍压制了。我咬着牙包扎,看着老陆在灯下全神贯注地操作。他的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
时间在沉寂中流逝。外面市声模糊。
终于,他吁出一口气,将最后一张拓好的宣纸轻轻放下。灯光下,拓印出的字迹清晰了许多,甚至比原稿上一些晕染处更分明。
“只能这样了。”老陆声音带着疲惫,摘下手套,“原纸毁了,灵气也散了。但这拓下来的,够你看清了。”
我的目光落在那些字迹上。代号,地点,联络方式……还有那几笔诡异的物资调运记录——“幽冥”,棺木,朱砂,黄表纸……接收地点一次次指向西郊乱葬岗边缘的一个废弃砖窑。
而最后,在几张名单的背面角落,透过拓印,隐约显出一些原稿上几乎被水晕没的、极潦草的附加记号和小字,像是匆忙间写下的备注:
“忌生魂,畏阳火。” “符断则灵散。” “枢在巽位,尸镇为眼。”
还有几个反复出现的、扭曲的符号,与那女尸额头的符咒,以及76号地下那血色图案的部分结构,惊人地相似!
老陆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色变得极其凝重。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忌生魂,畏阳火”和“符断则灵散”那两行字。
“这是旁门左道里的镇尸养灵术,最是阴毒。”他声音干涩,“用横死之人的尸身,刻上聚阴符,埋在特定地脉节点,以邪法催养,炼成不惧刀枪、唯命是从的‘鬼仆’……这些东西,怕活人生气,更怕至阳至刚的火焰。而一旦毁了它们身上的核心符咒,邪法自破。”
他又指向“枢在巽位,尸镇为眼”。
“巽位指东南。‘尸镇为眼’,是说用一具特定的、怨气极重的尸骸作为整个邪术阵法的核心阵眼,埋在东南方位,用以操控其他‘鬼仆’。”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着我,“那具女尸……”
我猛地站起身,伤口疼得我一趔趄。
“夜莺”!
她就是那个“尸镇”!她就是阵眼!所以她的尸体会被特别标记,所以会被76号的人急忙带走!他们不是要镇压她,是要利用她!利用她牺牲时的巨大怨气和特殊身份,作为控制那些不死守卫的核心!
我必须阻止他们!必须在他们完成最后的仪式前,毁掉她的尸体,破了这个邪阵!
乱葬岗。废弃砖窑。子时。
老陆默默递给我一盒洋火,又从一个暗格里摸出一个小巧的铜制酒壶,里面是味道刺鼻的烈酒。
“小心。”他只说了两个字,眼神复杂,有恐惧,也有一种决然。
我将名单拓纸仔细收好,接过酒壶和洋火,深深看了他一眼,推开后门,闪入外面嘈杂的市井之中。
天色近午,阳光刺眼,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腰间的伤处,那青黑色似乎又蔓延开少许。
时间不多了。
日头西斜,光变得稀薄,给这破败的弄堂拉出长长的、歪斜的影子。腰间的伤像个活物,一突一突地跳着疼,那青黑色已蔓延到巴掌大,皮肤绷紧,泛着死气沉沉的暗光。
老陆给的烈酒灌下去半壶,像吞了烧红的刀子,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逼出一身冷汗,暂时压住了那股子钻心的阴寒。剩下的半壶,仔细浇在一块粗布上,塞进怀里。洋火盒揣进贴身口袋,擦皮朝外,确保湿不了。
乱葬岗在西郊,路不近。不敢坐车,76号的暗哨眼线指不定布在哪儿。只能靠两条腿,穿弄堂,钻地界,绕开大路。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后背一片冰凉。脑子里反复过着老陆的话——“忌生魂,畏阳火”、“符断则灵散”、“尸镇为眼”。
“夜莺”……同志……对不住,惊扰你安息……但绝不能让你成了那群畜牲手里的刀,再去害更多的人。
天色彻底暗透,路灯稀稀拉拉,照亮不了几步远。越往西走,人烟越少,房屋越稀疏,最后连成片的只有荒草和歪脖子树。风呜咽着吹过,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气息。
远远看到了那片乱葬岗的轮廓。地势起伏,荒冢累累,不少棺材板都露在外面,被野狗刨得七零八落。几点幽绿的磷火在夜风里飘忽不定。
老陆地图上标的废弃砖窑,就在乱葬岗东南边缘。摸过去,果然看到一个黑黢黢的土包,塌了半边的砖窑烟囱像根断指,戳向墨色的天空。
四周死寂,只有风吹过蒿草的沙沙声。
我伏在一座荒坟后面,屏息观察。砖窑入口像个黑洞,看不出丝毫光亮,也听不见动静。但空气里,隐隐约约,又飘来那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消毒水、血腥、还有那股子邪门的陈腐味。
就是这里。“幽冥”的接头点。
子时还没到。他们在等什么?等那具刻着符咒的女尸运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伤口处的冰冷疼痛越来越难以压制,身体开始一阵阵发冷。必须保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轻微引擎声,很快又熄灭。两道黑影打着手电,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另一个方向靠近砖窑,低声交谈。
“……真他妈晦气,这鬼地方……” “少废话,快搬!主任等着呢!”
他们从一辆伪装成运柴草的板车上,抬下来一个长长的、用脏污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
看那形状和长度……是棺材!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两人费力地抬着棺材钻进砖窑。里面隐约亮起微弱的光,但很快又暗下去。
不能再等了!
我咬着牙,忍着剧痛,猫腰从坟包后闪出,借着荒草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摸到砖窑入口侧面。
里面似乎是个不大的空间,有压低的说话声传来。
“……就摆这儿,东南角,对准了……” “……家伙都备齐了?朱砂、黄纸……” “……快了,等子时阴气最盛的时候就……”
果然是在布阵!“尸镇为眼”!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拔开酒壶塞子,将浸透烈酒的粗布掏出,迅速缠在一块随手捡起的半截碎砖上。
擦亮洋火!
嗤——!
火焰骤然腾起,照亮我苍白汗湿的脸。
“谁?!”里面的人惊觉!
我扬手将燃烧的布团砖块狠狠砸向窑内东南角!同时合身扑了进去!
火光划破黑暗,瞬间照亮了窑内景象——地上用朱砂画着与76号地下相似的诡异图案,更复杂,更邪异!图案东南角,那口薄皮棺材已经摆好,棺盖敞开了一半!旁边站着两个穿着76号行动队服饰的男人,正惊骇地回头望来!
燃烧的砖块砸在棺材旁,点燃了散落的黄表纸和干草,火苗猛地窜起!
“妈的!刺客!”一人反应极快,拔枪就射!
砰!
子弹擦着我耳边飞过,打在土壁上,噗一声闷响。
我早已扑倒在地,翻滚着避开枪线,另一只手已掏枪还击!
砰!砰!
子弹打在另一人脚边,逼得他慌忙跳开。
“快!不能让他坏了法阵!”先前那人一边开枪压制我,一边对同伴吼道,“启符!快!”
另一人慌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好的黄符,嘴里念念有词,就要往那敞开的棺材里贴去!
棺材里,一具惨白肿胀的女尸隐约可见,额头上那诡异的符咒在火光下异常刺眼!
绝不能让他贴上!
我猛地从地上弹起,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人!全然不顾另一人射来的子弹!
轰!
肩膀像是被重锤砸中,巨大的冲击力让我差点栽倒!温热的血瞬间涌出!
但也就在这一刻,我扑到了那持符人身前,狠狠撞在他身上!
两人一起翻滚着撞向那口棺材!
哐当!
棺材被撞得猛地一歪,里面那具女尸滑了出来,重重摔在朱砂图案上!
那张黄符飘落在地,被蔓延的火苗瞬间舔舐,化为灰烬!
“不——!”持符人发出绝望的嘶吼!
另一人见状,眼神一狠,调转枪口,对准我。
我猛地抬起完好的手臂,枪口对准他——
砰!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
他的子弹打偏了,钻进女尸旁的泥土里。
我的子弹精准地钻进了他的眉心。他身子一僵,直挺挺向后倒去。
剩下的那个持符人见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想往外跑。
我抬手又是一枪,击中他的腿弯。他惨叫着扑倒在地。
窑内火光跳跃,映照着地上扭曲的尸体、散乱的朱砂图案、还有那具额刻血符、冰冷苍白的女尸。
我喘着粗气,肩膀血流如注,一步步走到那女尸面前。
“夜莺”同志……安息吧。
我抬起枪口,对准她额头上那个诡异阴邪的符咒中心,扣动扳机。
砰!
子弹精准地掀掉了那块皮肉,符咒彻底破碎消失。
仿佛有无形的枷锁骤然断裂。
地上那具女尸,似乎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那肿胀苍白的皮肤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干瘪、收缩……最后,在那破碎的符咒位置,只留下一个焦黑的弹孔。
空气中那股令人窒息的邪异压力,瞬间消散了大半。
窑外,突然传来大量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76号的大队人马到了!被刚才的枪声和火光引来了!
我踉跄着退到窑洞最深处,背靠着冰冷的土壁,握紧了手里滚烫的枪。
火光闪烁不定,映着地上同伴和敌人的尸首。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手电光柱已经扫了进来。
结束了?还是刚开始?
腰间的旧伤和肩膀的新伤一同灼痛起来。
但这一次,疼痛里,似乎少了那股阴寒死气。
土窑里,火光摇曳不定,将我和几具尸体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呛人的烟壁上。外面,脚步声、拉枪栓声、凶狠的吆喝声已经将小小的砖窑围得铁桶一般。手电光柱像探照灯,在入口处交错扫射,刺得人睁不开眼。
“里面的人听着!你跑不了了!乖乖滚出来!”一个公鸭嗓在外面厉声喊道,是76号行动队的一个小头目,声音里透着虚张声势的狠厉。
我背靠着冰冷的土壁,剧烈地喘息。右肩的枪伤血流如注,整条胳膊都抬不起来了,只能用左手死死握着枪。腰间的旧伤被这一番折腾引得重新发作起来,那青黑色的寒气顺着血脉往心口钻,冷得我牙齿都在打颤。
完了。被堵死在这绝地里了。名单还在怀里,但能不能送出去,已是未知数。
“夜莺”……你的执念,我算是替你了一部分。剩下的,黄泉路上,再跟你细说。
绝望像冰冷的淤泥,一点点淹没上来。
就在我准备拼死一搏,冲出去换几个垫背的时候——
窑外,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叫!
“啊——!!鬼啊!!!”
紧接着,是更多人的惊叫、怒骂和混乱的枪声!砰砰砰!子弹像是打向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杂乱无章,完全失去了方向!
“什么东西?!” “滚开!!” “打它!快打它!”
手电光柱疯狂地、毫无规律地乱晃,映出外面人影幢幢,似乎都在惊恐地后退,对着空无一物的黑暗疯狂开火!
发生什么了?内讧?还是……
我猛地看向窑内那具正在快速干瘪的女尸。符咒已破,邪阵已毁……但……
窑外,混乱升级了!
惨叫声接二连三响起,伴随着一种令人牙酸的、血肉被撕裂的声响!还有某种……低沉的、非人的咆哮?不像野兽,更像地底压抑千年的怨毒终于喷发!
“撤!快撤!有埋伏!”公鸭嗓的声音变成了破音的尖叫,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脚步声变得仓皇杂乱,迅速远离。枪声零星响起,很快也沉寂下去。只剩下风声呜咽,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受伤者的痛苦呻吟。
窑外,竟然……安静下来了?
发生了什么?76号的人被什么吓跑了?什么东西能同时吓住这么多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我强撑着土壁,挪到窑口,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乱葬岗上,月光凄冷。荒草起伏,磷火飘荡。远处,几道手电光柱正狼狈地向着市区方向疯狂逃窜,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原地,留下了几滩模糊的黑影,似乎是没能跑掉的尸体,形状怪异,像是被巨力撕扯过。
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河底淤泥般的阴冷腥气。
是“它”们?地底那些东西出来了?还是……
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要散在风里的声音,突然贴着我耳边响起,带着无尽的疲惫和一丝释然:
“……走……”
我浑身一僵,猛地扭头。
身边空无一人。只有冰冷的夜风卷过。
但那声音,那气息……是“她”!“夜莺”!
是她最后残存的力量?还是她的魂魄,终于挣脱了符咒的束缚,在消散前,驱动了这乱葬岗上无尽的怨气,惊退了那些追兵?
“……名单……送出去……”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更微弱了,如同叹息,随即彻底消散在风里。
窑内,那具女尸最后一点轮廓也彻底干瘪风化,变成了一小堆灰烬般的残骸。
额上的符咒不在,执念已消。
我怔怔地站在窑口,望着远处上海滩模糊的灯火,久久无言。肩膀和腰间的伤口依旧剧痛,但那股蚀骨的阴寒,却仿佛随着那声叹息,一同消散了。
天,快亮了。
我必须离开这里。名单必须送出去。
蹒跚着走出砖窑,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这片浸满鲜血和诡异的乱葬岗。背后的苏州河水沉默地流淌,映着天际第一缕微光。
回到那栋幽冥小楼附近时,我远远停步观察。
楼宇沉默地矗立在晨曦中,窗口黑洞洞的。但一种直觉告诉我,里面已经空了。那些徘徊的低语,那些冰冷的注视,都随着东南阵眼的毁灭而一同消散了。
它现在,只是一栋普通的、破败的旧楼。
我没有再靠近。转身,汇入最早一班电车叮当作响的、渐渐苏醒的街道。怀里的名单沉甸甸的,贴着心口。
卖报童已经开始吆喝,声音清脆却刺耳:
“号外!号外!76号李主任昨夜遇刺身亡!匪党猖獗!”
“日方震怒!全城大搜捕!”
我压低了帽檐,身影消失在匆匆的人流里。
战斗远未结束。魔窟还在,邪术或许也未根绝。
但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比如信念。比如牺牲。比如那些徘徊在光明与黑暗之间的、无法言说的守护。
我知道,从今往后,每当我独自行走在阴影里,感受这座城市彻骨的寒冷时,或许都会想起那条苏州河,那栋小楼,那个穿旗袍的女人。
以及那句随风消散的——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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