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的身体在我怀中一点点变冷,那份重量沉甸甸地压在我的手臂上,也压在我的心上。悲痛像冰水一样灌满胸腔,几乎要将我冻僵。周围,那些赤红的眼睛在乱葬岗的残碑断草间闪烁,如同鬼火,缓慢而坚定地缩小着包围圈。红衣小儿站在不远处,歪着头,脸上带着一种非人的、纯粹的好奇,仿佛在观赏一场有趣的戏剧。
“月娘娘……要开饭啦……”它那稚嫩的声音重复着,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开饭?成为这诡异存在的食粮?成为那棵巨树上悬挂的、孵化怪物的“茧”?
不!
一股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抗拒从我心底最深处爆发出来。我不能死在这里!林薇用命换来的线索,那本《辟邪实录》,还有我们在地下石窟看到的恐怖景象……如果没有人知道,如果没有人去阻止,下一次血月,下下次……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地脉枯竭,生机断绝……那将是真正的地狱!
求生的欲望混合着愤怒与责任,像一团火在我冰冷的体内点燃。我轻轻将林薇放下,让她靠在一块残破的石碑旁,仿佛她只是睡着了。然后,我缓缓站起身,握紧了手中那根沉甸甸的钢棍。
我的动作似乎引起了红衣小儿的兴趣,它拍手的节奏停顿了一下,那双非人的眼睛聚焦在我身上。
我没有看它,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手中那本几乎被捏皱的《辟邪实录》。至阳之器……引……之光……于……之位……辅以……之阵……残缺的句子在我脑中疯狂旋转。至阳之器是什么?这荒山野岭,乱葬岗中,哪里有什么至阳之物?
我的目光扫过周围的残碑、荒草、以及那些新旧的坟冢。绝望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
就在这时,血月的光芒似乎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照亮了我身旁林薇靠着的那块石碑的下半部分。那石碑大半截埋在土里,布满青苔,但被月光照亮的区域,似乎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
我下意识地蹲下身,用手拂去上面的泥土和苔藓。
那不是文字,而是一些简单的刻画:一轮圆月(但刻痕很深,像是要强调什么),月亮下方,是一个手持某种圆形物件的人,似乎在对着月亮举起那物件。刻画非常古拙粗糙,但那个圆形物件……中间似乎还有一个凸起。
我的心猛地一跳!这图案……这场景……难道是在暗示什么?
至阳之器?圆形物件?镜子?!铜镜?!
古人有以镜映月,汲取月华的说法,但那是针对正常的明月。血月……这至阴至邪之物,难道也能用镜来反射?或者说,这“至阳”并非指物件本身,而是指它反射或引导光的能力?哪怕是邪光,若能引导,或可逆转?
这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
我猛地抬头,看向那块石碑的顶端。石碑的顶部是平的,积满了泥土和枯叶。我用手疯狂地扒开那些杂物。
没有镜子。只有粗糙的石面。
但那种强烈的直觉驱使着我。我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不远处一个看起来最新、土色尚鲜的坟包旁。那里,散落着一些祭奠用的物品,其中,有一个巴掌大小、边缘已经破损的……圆形青铜镜!可能是随葬品,也可能是之前祭奠者遗落!
我像疯了一样冲过去,不顾那些逼近的感染者和红衣小儿发出的威胁性的低吼,一把将那面青铜镜抓在手里。
镜子入手冰凉,背面是模糊的蟠螭纹,镜面布满铜锈和划痕,映照出的影像扭曲而模糊。但在血月的光芒下,这面破旧的镜子,却隐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难以察觉的温润光泽,与周围阴邪的血光格格不入。
就是它!哪怕它再破旧,这种“异样”的感觉不会错!
至阳之器,或许并非指它多么神圣,而是指它具备“反射”、“引导”光芒的本质属性!尤其是在这至阴环境下,一丝微弱的“正反射”都可能被放大!
我拿着铜镜,狂奔回林薇身边,背起她,然后目光快速搜索着乱葬岗的地势。《辟邪实录》提到“于……之位”,结合石碑上的刻画,这个“位”很可能是一个能最大限度承接月光,或者与地脉相关的位置!
乱葬岗中央,有一小块相对平坦的空地,周围有几块天然形成的、如同阵基般的巨石!
就是那里!
我背着林薇,冲向那片空地。感染者们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加快了逼近的速度,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急促的嘶嚎。红衣小儿也停止了拍手,它小小的身体微微前倾,周身那诡异的红光开始波动,显示出一种不安和……警惕?
它怕了!它怕这面镜子和这个位置!
我将林薇轻轻放在空地中央,让她背靠着一块巨石。然后,我举起那面青铜镜,将其对准了天空中那轮污血般的月亮!
血月的光辉落在锈迹斑斑的镜面上,并没有被清晰反射,而是被扭曲、散射开来,在镜面周围形成了一圈朦胧的、暗红色的光晕。
没用吗?
不!我能感觉到!手中的铜镜正在微微发热!镜面上那些锈迹似乎在血月光下开始缓慢地、极其细微地剥落!镜心那一点点尚能反光的地方,开始凝聚起一丝极其锐利、极其凝聚的……亮红色光点!
那不是温柔的光,而是一种带着破邪意味的、尖锐的光!
同时,我脚下的地面,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震动。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
“吼——!”
红衣小儿发出了有史以来最尖锐、最愤怒的唳叫!它不再从容,小小的手臂一挥!
周围所有的感染者,如同接受了最终指令,疯狂地朝我扑了过来!
生死一线!
我来不及多想,按照石碑上那简单刻画的姿势,将凝聚了那点锐利红光的镜面,不是对准感染者,而是猛地转向,照向了我脚下的大地!照向了这片被“阴蚀之种”污染的地脉!
“以镜为引,纳尔邪光,返照地脉,破尔阴蚀!”
我吼出了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的、不知来源的咒语般的句子——或许是绝望中的臆想,或许是古老记忆的苏醒!
“嗡——!”
一声低沉的、并非来自空气而是源于地底的嗡鸣响起!以镜光照耀的那一点为中心,地面上的暗红色血丝纹路像是被烫伤一般,剧烈地收缩、消退!
扑到最近的感染者,在踏入这片被镜光影响区域的瞬间,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赤红光芒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般剧烈闪烁,动作变得迟缓而混乱!
有效!
但与此同时,我手中的青铜镜也变得滚烫无比,镜面上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它无法承受这股力量!
而那个红衣小儿,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闪烁,它发出不甘的、充满怨恨的尖啸,血月的光辉似乎都随着它的情绪而波动。
它死死地盯着我,或者是我手中的镜子,最后化作一道红光,猛地钻入了地下,消失不见。
剩余的感染者失去了引导,又受到镜光余波的干扰,变得茫然无措,在原地打转。
镜子的温度已经灼伤了我的手掌,裂纹遍布,眼看就要彻底碎裂。
我知道,这最多只是暂时的驱散和干扰,根本谈不上净化或摧毁。地脉深处的“阴蚀之种”并未根除,那红衣小儿也只是暂时退却。
但,我们争取到了时间!
我扔掉即将碎裂的铜镜,背起林薇,看了一眼那些暂时失去威胁的感染者,又望向天际那轮依旧高悬、但似乎光芒略微黯淡了一丝的血月。
下一个满月……循环……
但至少,我知道了方向。至阳之器,地脉节点,阵法……这些不再是古籍上虚无缥缈的字眼,而是我亲身验证过的、可能存在的路径。
我必须活下去。带着林薇未尽的使命,找到真正能终结这一切的方法。
我背着她,踉跄着,走向乱葬岗之外,走向血月下未知的、但必须去面对的黎明。
黑夜还很长,但第一缕微光,或许已经在我紧握的、灼痛的手掌中,悄然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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