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勘探队在南极冰层下发现一座古老城市,
当我们兴奋地建立研究站准备发掘时,
却发现冰层中封冻着一种能模仿人类形态的生物,
队员开始一个接一个地“被替换”,
而通讯全部中断,外面暴风雪肆虐,
我们被困在这个冰下地狱,不知道身边谁还是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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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下四十二度。
狂风卷着冰粒,抽打在弧形聚合材料建成的考察站外墙上,发出永无止境的沙沙声,像无数细小的牙齿在啃噬。外面是南极大陆永夜期的极致黑暗,唯有考察站“冰风岗”几个字在应急电源微弱的灯光下,固执地亮着,像丢在墨池里的几颗惨白石子。
主控室内,灯光因为电压不稳而轻微闪烁。李振博士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目光死死盯着面前巨大的主屏幕。屏幕上,来自冰下三千米深处的“深渊探测器”传回的最后一段有效数据还在循环播放——那并非预想中的基岩构造图,而是由声纳和地质雷达共同勾勒出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几何图形。
清晰的街道网格,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锥形或梯形建筑轮廓,一些无法用现有地质学或建筑学解释的规则结构,沉默地潜伏在数公里厚的冰盖之下,古老得仿佛来自时间的起点。
“一座城……”年轻的工程师王磊张着嘴,哈出的白气在屏幕冷光中迅速消散,他脸上混合着极度的兴奋和一种近乎恐惧的震撼,“李博士,我们……我们发现了历史!不,是史前史!是人类出现之前……”
“或者,非人史。”一个冷静的女声打断了他。说话的是考察站的首席生物学家,赵菲。她抱着胳膊站在稍远的阴影里,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长期极地工作留下的干燥痕迹。“结构分析显示,部分建筑的内部空间比例,不符合已知任何人类族群的生理结构。尤其是这条贯穿城市东西的‘主干道’,宽度和两侧的‘入口’,都太大了。”
李振点了点头,胸腔里却像被那冰层压着,有些喘不过气。狂喜过后,巨大的疑虑如同外面渗入骨髓的寒意,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太顺利了,顺利得反常。一周前,他们这支由多国科学家和工程师组成的“普罗米修斯”小队,凭借李振改进的深冰钻探技术抵达这里,建立冰风岗考察站,一切顺利得像是被命运推着走。然后,深渊探测器就轻易地捕捉到了这石破天惊的发现。
“样本分析有结果了吗?”李振转向赵菲。几天前,钻头从城市边缘带回了第一批冰芯和岩石碎片。
赵菲走到另一台终端前,调出数据:“冰芯样本里,除了预期中的远古微生物……还有一些东西。”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一些有机分子碎片,结构……很奇特。无法归类,不属于已知任何碳基或硅基生命模式。它们被封冻得非常完好,像是……瞬间被冻结的。”
“瞬间冻结?”王磊凑过来,“什么样的灾难能做到这个?”
“不知道。”赵菲摇头,手指在屏幕上划过,“但更奇怪的是,这些分子碎片表现出一种……惰性的模仿性。”
“模仿性?”
“在实验室环境下,当它们接触到从我们工作站空气中采集的样本——主要是脱落的皮肤细胞、微生物时,这些未知有机碎片会……缓慢地调整自身的局部结构,向接触物的分子构型靠拢。虽然只是极其微弱的趋势,但重复实验确认了这一点。”
主控室里安静了一瞬,只剩下设备运行的嗡鸣和外面永恒的风声。
“模仿……”李振重复着这个词,感觉后颈有些发凉。他挥了挥手,“可能是某种未知的化学吸附现象。继续分析。当务之急,是打通通往城市的永久性通道。王磊,第二阶段的钻探准备怎么样了?”
“设备已经就位,但外面的暴风雪在加剧,通讯受到严重干扰,与麦克默多站的联络时断时续。”王磊报告,“另外……安德森教授他们出去检查外部传感器阵列,已经超过预定时间半小时了。”
安德森是队里的地质学家,一个严谨的德国老头,从不迟到。
不安像冰冷的墨汁,在李振心底晕开。
又过了二十分钟,气闸舱门才传来开启的嘶鸣。安德森和两个助手裹挟着一股能冻裂金属的寒气冲了进来,用力拍打着防护服上的冰碴。
“见鬼的天气!传感器被冰糊死了大半!”安德森摘下面罩,脸色冻得青白,呼吸急促,“我们差点迷路,这风大得能把人吹飞!”
李振注意到,安德森的一个助手,那个平时很活跃的英国小伙本,动作有些僵硬,他脱下头盔后,站在那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空气,好几秒没动。另一个助手,俄罗斯姑娘莎夏,则不停地搓着脸,小声嘟囔着“太冷了,骨头都冻透了”。
“没事就好,快回去暖和一下。”李振压下心中的异样,上前拍了拍安德森的肩膀。
安德森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放心,李,线路基本疏通了。”他的笑容很正常,但李振却莫名觉得,那笑容底下,似乎隐藏着一丝……空洞?还有,安德森拍落冰雪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慢了半拍,带着一种微妙的、不协调的滞涩感。
是太累了吗?极地环境下的错觉并不罕见。
然而,当晚情况开始急转直下。
先是莎夏。晚餐时,她拿着餐叉,对着盘子里重新加热的预制肉排,反复做着戳刺的动作,却好几次没能准确叉起食物。当医疗官刘铮关切地问她是否不舒服时,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里一片茫然,过了好几秒才聚焦,然后用一种异常平直、毫无起伏的语调回答:“我很好。只是累了。”
然后是本。有人发现他独自站在走廊的尽头,面朝冰冷的金属墙壁,一动不动站了将近一小时。叫他名字,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扩散。他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转动:“……冷……结构……”
恐慌如同无形的病毒,在考察站的密闭空间里悄然传播。
第二天清晨,尖锐的警报声撕裂了相对宁静的时刻。电力系统过载,主钻探机意外启动又瞬间烧毁,还引发了小范围的线路火灾。所有人都被惊动,冲向事发地点——位于考察站下层的钻探控制室。
混乱中,李振大声呼喊,组织灭火和检修。浓烟稍散,他清点人数,心里猛地一沉。
“安德森教授呢?谁看到安德森了?”他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注意到那个德国老教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李振带着王磊和赵菲,沿着通道一路寻找。在通往低温样本库的岔路口,他们发现了安德森。他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观察什么。
“安德森?”李振试探着叫了一声。
安德森的动作顿住了。他极其缓慢地、一帧一帧般地转过身。
那一刻,李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安德森的脸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绪。他的眼睛睁得极大,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缩成了两个冰冷的黑点。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嘴角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向下咧着,像是在模仿一个痛苦的表情,却僵硬得像劣质玩偶。更可怕的是,他的皮肤,暴露在外的脸颊和手背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的蜡状质感,皮下的血管脉络模糊不清,反而透出一种淡淡的、类似于冰层深处那种幽蓝的微光。
他看到了李振他们,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像是风穿过狭窄缝隙的声音。然后,他试图站起来,动作却充满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木偶般的滞涩和不协调,关节仿佛在向错误的方向弯曲。
“教授?!”王磊惊恐地后退一步。
赵菲猛地举起一直拿在手里的便携式生物扫描仪,对准安德森。屏幕上,代表生命热量的红色区域极其微弱且分布怪异,而在身体内部,特别是胸腔和颅腔,却闪烁着大片不规则的、不断细微变化的蓝色和紫色光斑,与数据库中任何正常人类的生物信号都对不上。
“他不是安德森!”赵菲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而尖利,“他的生物信号……内部结构……正在变化!”
那个“东西”似乎被赵菲的声音刺激,猛地向前迈了一步,动作突然变得迅捷而诡异,完全不同于之前的僵硬。它伸出那只呈现蜡状变化的手,抓向离它最近的李振。
“后退!”王磊反应极快,一把推开李振,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的金属检修杆,横在身前。
那“东西”撞在金属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它歪着头,用那双非人的眼睛盯着王磊,喉咙里的“嗬嗬”声变成了尖锐的、像是金属刮擦的噪音。
“封锁这片区域!快!”李振回过神来,嘶声吼道。
他们仓皇后退,用力拉上厚重的隔离门,转动阀门将其锁死。在门合拢的最后瞬间,李振透过观察窗,看到那个曾经是安德森的东西,正用它的“手”,一下,一下,沉重而缓慢地敲击着内侧的金属门板。
砰。砰。砰。
回到相对安全的主控室,剩下的十一个人,每个人脸上都失去了血色。通讯官脸色惨白地报告:“风暴强度达到历史极值,所有对外通讯,包括应急卫星频道,全部中断。我们……被彻底困在这里了。”
赵菲调出了之前所有异常队员的医疗扫描记录和生物样本数据分析结果,投射到大屏幕上。冰冷的证据链指向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那些从冰下带回的未知有机分子碎片,在某种条件下被激活了。它们可能通过破损的皮肤、甚至呼吸系统进入人体,然后……开始模仿、取代宿主的细胞和组织。这个过程悄无声息,初期几乎无法察觉,只会表现出轻微的认知障碍和动作不协调。但随着替代程度加深,宿主属于“人”的部分会迅速消失,最终变成……那种东西。
模仿。替换。
李振的目光扫过房间里每一张惊恐而茫然的脸。王磊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赵菲还算镇定,但不停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医疗官刘铮正在给大家分发镇静剂,但他的眼神躲闪,动作匆忙。负责后勤的马克一言不发,反复检查着手里的多功能刀。莎夏蜷缩在角落,把脸埋在膝盖里,肩膀微微抽动。本则直挺挺地站着,眼神放空,嘴里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谁被替换了?谁正在被替换?谁……还是真人?
信任的基石在瞬间崩塌,猜疑和恐惧如同剧毒的气体,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每一次眼神交汇,都带着审视和警惕;每一次不经意的动作,都可能引发过激的反应。
他们被困在这南极冰盖之下的人间炼狱,外面是吞噬一切的狂暴风雪,内部是无形无影、缓慢侵蚀的恐怖。敌人没有面目,因为他们可能正穿着你同伴的皮囊。
李振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找出办法,识别出那些“东西”,带领还活着的人……如果还有活人的话……活下去。
但首先,他要弄清楚,身边这十一个人里,还有多少是可以信任的同类。
他缓缓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沙哑:“从现在起,所有人,没有我的允许,不得单独行动。赵博士,我们需要尽快找出可靠的方法,区分……‘我们’和‘它们’。”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医疗官刘铮脸上。刘铮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低头整理着医药箱。
李振的心,沉了下去。
砰。砰。砰。
隔离门那边传来的敲击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冰风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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