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进山庄的第一晚,白倩在阁楼发现一本泛黄的日记。
日记详细记录了她每天的生活细节,包括此刻正在翻阅日记的这个瞬间。
她惊恐地发现最后一行墨迹未干:“别相信沈妈说的任何话。”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管家沈妈温柔的敲门声:“白小姐,需要热牛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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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三年的秋天,雨水格外多。白倩提着唯一的皮箱,踩着泥泞,终于在半山腰看到了那处灰蒙蒙的建筑轮廓——寂静山庄。它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匍匐在铅色天幕与湿漉漉的山林之间,青砖墙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几扇窗户黑洞洞的,了无生气。
领路的樵夫只到山脚便不肯再上前,只含糊地指了指方向。白倩是来投奔远房表姨妈的,家里突逢变故,父亲下狱,家产抄没,昔日亲朋避之不及,只有这位几乎断了来往的、住在偏僻山庄的表姨妈回了信,允她暂住。
开门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妇人,收拾得干净利落,灰布褂子浆洗得发硬,脸上带着一种过分标准的、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笑容。她是管家,沈妈。
“白小姐一路辛苦,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了。”沈妈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温和,却透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凉意,像这山庄里的空气。
表姨妈坐在昏暗客厅的轮椅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只露出一张苍白浮肿的脸。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浑浊的眼睛在白倩身上停留片刻,便转向窗外无尽的雨丝,不再言语。整个见面过程,她只说了两个字:“好,住下。”那声音嘶哑,像是从破损的风箱里挤出来的。
沈妈引白倩上二楼客房。“夫人身体一直不好,喜静,白小姐平日若无必要,尽量不要打扰夫人。”楼梯是木质的,踩上去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在空旷的房子里传出老远。
房间很大,家具是沉重的老样式,带着岁月的暗沉光泽。空气里有股淡淡的霉味,混杂着消毒水的气息。窗帘厚重,拉开来,外面是灰蒙蒙的山景和不停歇的雨。唯一让白倩有些不自在的,是房门内侧,装着一把崭新的黄铜锁,钥匙就插在上面,锃亮,与这房间的古旧格格不入。
沈妈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微笑着解释:“山里偶尔有不干净的东西,或者……野物,锁上门,睡得安稳些。”她的笑容依旧标准,眼神却像两潭深水,看不出情绪。
夜晚的山庄,寂静得可怕。白日的雨声到了夜里,反而成了唯一的背景音,淅淅沥沥,敲打着屋檐和窗棂。但这种静,并非空无,更像是一种被刻意压制后的死寂。偶尔,会有极其细微的、无法分辨来源的声音钻进耳朵,像是有人在隔壁轻轻踱步,又像是叹息,凝神去听时,又只剩下雨声。
白倩睡得极不安稳。床铺冰冷坚硬,房间角落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她总是莫名惊醒,总觉得门外或窗外,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注视着她。
住了几日,这种被窥视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发强烈。表姨妈终日待在主卧,由沈妈送饭照料,几乎不见外人。白倩试图和沈妈搭话,询问表姨妈的病情,或者山庄过去的事情,沈妈总是滴水不漏地用几句客气话带过,那双眼睛,却似乎总在不经意地扫视着她,带着一种审度,或者说……记录般的意味。
又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白倩披衣起身,在黑暗中静静坐着。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不是雨声,也不是幻听。是极其轻微的,纸张翻动的声音。咝咝啦啦,来自头顶上方。
阁楼。
白天她好奇问过沈妈,阁楼放着些什么。沈妈当时动作顿了顿,才若无其事地说,都是些几十年前的旧物,布满灰尘,没什么好看的,入口也封死了。
可这声音……
鬼使神差地,白倩端起油灯,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走廊漆黑漫长,她的心跳声在耳边放大。她记得白天似乎看到走廊尽头,挂着一幅厚重挂毯的后面,有些异样。
果然,掀开挂毯,后面是一道低矮狭窄的木门,门上没有锁,只用一个老旧的门闩插着。她咬咬牙,拔开门闩,一股陈腐、混杂着灰尘和纸张霉烂的气味扑面而来。
阁楼低矮,布满蛛网,光线昏暗。油灯的光晕在这里显得微弱无力。里面堆满了蒙尘的家具、破损的箱笼。那翻动声在她进来时就消失了。她小心翼翼地探索,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小巧的、褪色的檀木首饰盒。它太干净了,与周围的积灰格格不入。
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首饰,只有一本笔记本。牛皮封面,没有署名,边缘已经磨损泛黄。
她带着一种莫名的心悸,捧着日记本回到自己房间,锁好门,就着昏黄的灯光,翻开了第一页。
字迹是娟秀的,一种陌生的笔迹。记录的都是些琐碎的日常,天气,吃了什么,读了什么书。但很快,白倩的呼吸急促起来。日记里的“我”,开始描述这座山庄,描述阴郁的夫人,描述那个笑容标准的沈妈……描述一个从外地来投奔的、心怀忐忑的年轻女孩。
“……今天,沈妈又用那种眼神看我,像在确认什么……”
“……雨一直下,睡不着,总觉得走廊里有声音……”
“……表姨妈今天似乎多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白倩的手开始颤抖。这些描述,这些感受,分明就是她这几日的经历!连一些她只在心里闪过的念头,都被记录了下来!她猛地向后翻,心脏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又瞬间冰冷。
日记的最后一页,墨迹甚至是潮湿的,带着未干的润泽。
最新的一行,清晰地写着:
【十月十七日,夜。她终于找到了这本日记,正在灯下阅读,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她感觉到了,那无处不在的眼睛。】
白倩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十月十七,就是今晚!就是此刻!
她的目光惊恐地扫向房间四周,墙壁,家具,天花板……那双眼睛在哪里?是谁在看着她?是谁写下了这句话?
她的视线落回日记,在那行未干的字迹下面,还有最后一行字,笔迹略显潦草,墨色更深,仿佛是刚刚仓促添上去的,几乎要戳破纸背——
【别相信沈妈说的任何话。】
就在这时——
“叩、叩、叩。”
轻柔而有节奏的敲门声,突兀地在寂静的深夜响起。
门外,传来沈妈那特有的、温柔到令人心底发寒的声音:
“白小姐,夜深了,需要热牛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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