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里那朵半红半黑的花，正一片片往下掉渣。
吴佩云伸手想碰，指尖刚触到花瓣边缘，整扇门突然一震，像是被人从里面踹了一脚。她踉跄后退，手镯猛地发烫，一股热流顺着腕骨往上窜，像有谁在她血管里点了一串小鞭炮。
“别退。”沈临一把扶住她胳膊，声音哑得不像话，“刚才那一下……是回应。”
谢昭盯着数据戒，屏幕裂了道缝，但还在闪：“检测到情感波动峰值，源头在门后。不是攻击信号，是……召唤。”
陆承没说话，往前半步，挡在三人前面。他抬手摸了摸高领毛衣下的能源核心，低声说：“进去吧，我垫后。”
门自己开了。
没有铰链声，也没有光爆出来，就像一道布帘被人轻轻掀开。门后是一片悬空的环形大厅，地面由无数碎裂的画面拼成，每一块都在动——有人笑，有人哭，有人跪着打针，有人抱着尸体喊名字。
吴佩云刚迈一步，脚下画面突然亮起：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背对镜头，手里捏着一支注射器，手腕上戴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和田玉手镯。
她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细看，四周空气骤然变重，像是被灌进了铅水。
“来了。”沈临低声道，手指无意识蹭了下袖口——那里本该别着匕首。
画面活了。
从地砖里爬出来三个人影，跟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却冷得像冰雕出来的。
沈临对面那个军医打扮的自己，抬手就把一叠证件摔在地上。“你靠这些救过谁？”他冷笑，“战友临死前求你别清记忆，你还是按了按钮。”
沈临没动，也没反驳，只是慢慢摘下眼镜，塞进裤兜。
谢昭那边，前世的自己站在一堆燃烧的纸堆前，火光照亮他面无表情的脸。“你以为保留数据就能延续文明？”那人踩灭最后一张论文残页，“可你连心跳加速都当成异常值处理。”
谢昭低头看了眼数据戒，裂缝又宽了些。他没修，只轻声说了句：“我现在知道了，怕，也是活着的一部分。”
陆承面前的“自己”穿着财阀常服，手里拎着一份地契，当着他的面撕成两半。“你攒钱是为了什么？”那人眼神像刀，“为了再被人关进仓库？还是为了证明你不配被爱？”
陆承沉默几秒，忽然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文件，全是星际地产权证。他一张张抽出来，在空中划了个弧，纸片像雪一样落进脚下的火堆。
“我的安全感，”他说，“不再靠这些东西撑着了。”
火苗“轰”地蹿高，烧得噼啪响。
吴佩云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了什么。她闭眼，把手镯贴在心口，轻声说：“你们不用打败他们……只要放下就行。”
话音刚落，手镯嗡的一震，空间里的灵泉水自动涌上来，在她掌心凝成一颗水珠。她把水滴弹向空中，水珠炸开，化作一层薄雾笼罩全场。
雾里传来低语，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
“欲改天命，必削情根。所爱愈深，所失愈重。”
地面中央升起一块石碑，上面刻着这十六个字，字迹像是用血写完又风干了多年。
沈临第一个走上前。
他从白大褂内袋掏出所有资格认证卡——军医执照、心理评估师证、特种兵退役编号……一张张折断，扔进火堆。卡片烧起来是蓝色的，冒出的烟带着药水味。
“以前我觉得，只要够专业，就能不疼。”他嗓音低沉，“现在我知道，疼才是真的。”
谢昭紧随其后。
他取下数据戒，从夹层里抽出一张微型存储卡，上面标着“毕生研究·绝密”。他看了很久，最后把它按进石碑缝隙。
火舌卷上来时，他没躲。反倒抬起手，让火光映在脸上：“科学不是用来逃避的。我愿意交出它，换一次相信感觉的机会。”
陆承最后一个上前。
他单膝跪地，把最后一块地契灰烬放在吴佩云掌心，然后握住她的手合拢。“我以前拼命赚钱，是因为没人接我放学。”他抬头看她，“现在有人等我回家吃饭了。我不需要再证明什么。”
三人同时将手按在石碑上。
刹那间，整座大厅剧烈震动，那些碎片画面全被吸向中心，汇成一棵虚幻的大树轮廓。树干扭曲上升，枝头开出一朵花——红瓣如血，蓝瓣似霜，白瓣若雪，三色交叠，缓缓旋转。
吴佩云的手镯开始发烫，越来越烫，像是要熔进皮肉里。
她闷哼一声，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大量画面疯狂涌入脑海：三个穿白大褂的人围在手术台边，将发光液体注入一只和田玉手镯；签署协议的手在抖，签名栏写着“时空守望者”；倒计时启动，警报响彻地下基地……
记忆太多太猛，她眼前发黑，喉咙泛甜，一口血差点涌上来。
“呼吸！”沈临立刻蹲下，一只手稳稳压在她肩胛骨之间，“跟我节奏来——吸，停，呼。两秒，四秒，两秒。”
谢昭咬牙撑起数据戒，残存功能全开，投影出一个缓存框，强行截住部分记忆流。“暂存78.6%信息，减轻负荷。”他额头冒汗，声音发颤，“再撑十秒。”
陆承张开双臂，把三人圈进怀里，能源核心微亮，释放出稳定频率的波纹。那光不刺眼，却让人莫名安心，像冬夜炉火旁的毛毯。
终于，最后一股光点钻进手镯。
裂缝愈合，温度回落。
吴佩云喘着气睁开眼，瞳孔深处闪过一丝三色流光。她抬手抹了把嘴角，指尖沾了点血，却不觉得疼。
头顶虚空裂开一道口子，猩红数字浮现：
【基因库崩溃剩余71:59:58】
比预计提前整整三天。
“所以……”沈临抹了把脸，声音有点哑，“我们抢到了时间，也付了代价？”
谢昭看着手中破损的数据戒，轻点头：“情感献祭完成。契约已激活。”
陆承站起身，伸出手拉吴佩云起来。她借力站起来，腿还有点软，但站住了。
四人围着那朵三色花的虚影站着，谁都没动。
门外风声渐起，吹得灰烬打着旋儿飞舞。
吴佩云低头看手镯，玉面温润，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她抬起头，正要开口。
沈临忽然抬手制止。
他盯着门边那朵半黑半红的花，花瓣已经掉得只剩两片。其中一片突然抖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可现场根本没有风。
那片花瓣缓缓飘起，悬在半空，边缘开始渗出一丝极淡的粉红色雾气。
雾气凝聚成一个字：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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