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四章 暗流下的明光
回到百草谷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一夜未眠，但无论是木怀仁、赤霞，还是石头、青禾，都毫无睡意。紧迫的时间像一根无形的鞭子，悬在每个人心头。
木怀仁没有休息，立刻在百草堂召集了所有知情的长老和核心执事。
当“上古磐石族使者已至，明夜子时开始清除隐患”的消息公布时，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堂内仍是一片压抑的哗然，随即被一种混合着难以置信、狂喜、以及更深忧虑的复杂情绪取代。
狂喜的是，困扰数月、几乎让人绝望的阴毒符文，终于有了被拔除的希望和切实方法。忧虑的是，与磐石族合作，无异于将百草谷彻底绑上玄微道宫的战车，与神庭正面为敌的倒计时，从明夜开始，便可能随时响起。
“开弓没有回头箭。”木怀仁的声音不高，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他站在堂前，身形因为长期忧思和丹毒反噬而有些佝偻，但此刻的眼神却锐利如出鞘的古剑，扫过每一张或激动或苍白的脸。
“神庭欺我、迫我、欲亡我百草谷根基之时，可曾给过我们选择？符文不除，我辈炼丹之本、立谷之基，迟早沦为神庭掌中玩物，生死不由己！如今既有上古盟友愿伸援手，玄微道宫亦展现诚意，此乃我百草谷绝境逢生之机，亦是挣脱枷锁、重获自由之始！”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沉凝：“当然，风险犹在。神庭爪牙或许正在暗中窥视。故而，此次行动，务必缜密！迅速！赤霞！”
“在！”赤霞真人踏前一步。
“你总领全局，协调各方。按使者要求，立刻筛选出对地火丹室、孕灵药圃及各处地脉节点最熟悉的十二名弟子，由你亲自交代任务，演练配合细节。所需土、火、木三属性上品灵石及精粹，开放秘库，优先支取，由青禾负责调配、封装、标记，确保明夜子时前准确送达各节点外围。”
“是！”
“墨竹、黄苓二位长老，”木怀仁看向另外两位气息沉凝的老者，“你二人负责启动并维持‘乙木青华障’，覆盖地火丹室、孕灵药圃及主要地脉节点所在区域。此障须全力运转，务求隔绝内外一切灵力波动与窥探，即便暗鳞亲至，亦不能轻易洞穿！”
“遵谷主令！”
一道道命令清晰下达，整个百草谷如同沉睡的巨兽，开始苏醒、动员。压抑了太久的活力与紧迫感，在每一个接到任务的弟子眼中燃烧起来。他们或许恐惧未来的风暴，但更渴望摆脱眼下这附骨之疽般的折磨和屈辱。
石头被暂时安置在漱石居。他的任务相对明确：作为与磐石族沟通的桥梁，他需要在行动开始后，凭借契约印记和地脉精粹，尽可能感知和协调双方力量的对接，尤其是在需要他作为“信标”或“共鸣器”的环节。
但他并没有闲着。利用上午的时间，他再次仔细感应了左臂契约印记的状态。炼化了部分地脉精粹后，印记更加活跃，与百草谷地脉的共鸣也清晰了许多。
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以百草谷为中心，一道道或平缓或急促、或温和或躁动的灵气流，如同大地的血管和神经，分布延伸。而在几个关键位置，那些灵气流中确实掺杂着不和谐的、暗红色的“阻滞”与“尖刺”，那便是符文侵蚀之处。
午后，青禾匆匆找来，脸色有些凝重。
“石道友，地火丹室第三号辅助炉下的次级节点，昨日例行巡检时还未见明显异常，但刚才赤霞师叔亲自复查，发现那符文的侵蚀速度似乎……加快了。”青禾语速很快，“侵蚀范围扩大了近一成，而且隐隐有向主炉地火核心蔓延的趋势。赤霞师叔怀疑，是不是我们频繁探查，或者昨夜与磐石族接触的波动，引起了符文的某种……‘警觉’或‘应激’？”
石头心中一凛。神庭的手段果然阴毒，这符文竟似有生命一般！“磐岩使者知道了吗？”
“赤霞师叔已通过预留的简易地脉共鸣符阵，向雾隐峡方向传递了警示信号，但尚未收到明确回应。”青禾眉头紧锁，“若侵蚀加速，明夜的疏导计划可能会更复杂，风险也更大。”
“带我去看看那个节点。”石头站起身。他对符文本身束手无策，但或许能通过契约印记更清晰地感知其变化，为磐石族提供更准确的信息。
青禾略一犹豫，想到石头的特殊能力，点头答应：“好，但需快进快出，不可久留，以免进一步刺激符文。”
两人迅速前往地火丹室区域。这里温度明显升高，空气干燥，弥漫着硫磺和金属的气味。
巨大的丹炉如同沉默的巨兽匍匐在地火口上，炉身刻满阵法，散发着灼热的光晕。三号辅助炉在角落，体积小得多，但此刻炉底与地面连接处的岩层，隐隐透出一股不祥的暗红色，如同皮肤下的瘀伤，还在极其缓慢地扩散，丝丝阴冷邪异的气息与周围炽热的地火灵气格格不入，冲突剧烈。
石头在安全距离外停下，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左臂印记，同时激发灵犀甲片和地脉精粹残片的力量。他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深入脚下岩层。
清晰了！比之前模糊感应要清晰得多！
他“看”到一道暗红色、如同扭曲血管般的符文，深深嵌入岩层与地火灵脉的交界处，正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贪婪地汲取着地火的躁动能量和岩石的土灵，转化为更阴戾的力量，同时向外散发出极其微弱的、带有特定标识的波动——那恐怕就是向神庭反馈信息的信号！
此刻，这符文的搏动比青禾描述的似乎更快了一丝，延伸出的“触须”正试探性地朝着主炉方向更炽热、更精纯的地火核心探去，如同嗅到血腥的蚂蟥。
“确实在加速侵蚀，目标似乎是主炉地火核心。”石头睁开眼，脸色凝重，“它对外界灵力和地脉的‘关注’似乎很敏感。我们必须通知磐石族，这个节点的优先级可能需要提前，或者疏导手法要更加强力、迅捷。”
就在这时，石头左臂印记忽然传来一阵短促而强烈的灼热感，与昨夜在雾隐峡接收到磐岩回应前的征兆一模一样！紧接着，一股浑厚平和的意念，如同穿过层层岩壁，直接在他心中响起，是磐岳那温润如玉的声音：
“情况已知。此节点受地火躁动与符文阴力激烈冲突影响，确已活化加速。无妨，明夜首处便从此节点开始。吾之‘沉岩静气’正可克制此等冲突激化之态。契约者，届时需你以印记引动节点附近地脉，稍作平抑，为吾之力开辟通道即可。”
磐岳的回应及时而充满自信，让石头和青禾都松了口气。对方显然一直在关注，并且有了应对方案。
“晚辈明白，定当尽力配合。”石头立刻在心中回应。
那股意念轻轻一触，随即退去，如同溪流隐入石缝。
青禾虽然无法直接感知意念交流，但看石头神色变化，也猜到了几分。“磐石族有回应了？”
“嗯，磐岳使者说无妨，明夜从此节点开始，已有对策。让我们按计划准备即可。”石头点头。
青禾长长呼出一口气，抹了把额头的汗，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的。“太好了……我这就去禀报赤霞师叔。”
准备继续紧张而有序地进行。夜幕，在无数人的期盼与不安中，再次缓缓降临。
百草谷内，灯火比往日更加稀少，许多区域陷入了故意的黑暗与寂静。只有地火丹室、孕灵药圃等关键区域，被一层朦胧而坚韧的青色光障悄然笼罩，内部人影幢幢，忙碌不休。
石头在漱石居静坐，手中握着地脉精粹，心神与脚下大地相连，与远处雾隐峡的方向隐隐呼应。他能感觉到，峡谷那边，三股沉凝如山岳的力量，正在缓缓调整状态，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又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蓄势待发。
子时将近。
谷中某处，代表行动开始的、极其轻微的地脉震动信号，沿着预设的共鸣线路，传递开来。
笼罩百草谷的“乙木青华障”光芒微涨，隔绝内外。
雾隐峡方向，三道沉重的气息，破开迷雾，如同三颗坠落的星辰，无声而迅疾地掠向百草谷。
清除隐患，联合抗神的第一步，就在这个看似平静的深夜，正式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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