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那句“你终于来了”还在嗡嗡作响,我没接话,也没动弹。风从岩石缝里钻进来,卷着灰烬打转,像是什么无声的警告。
尸煞身上的金火还在岩壁上跳动,上百具身体像列阵似的站着,右臂齐刷刷地指着同一个方向,像在举行什么古老的仪式。我不能久待。那声音不对劲,不是这里该有的,也不是它们发出来的。它来自更深的地方,也许是密道尽头传来的召唤,也许只是我血脉里还没醒过来的部分在回应。脖子上的麒麟纹身微微发烫,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古老的东西。
我慢慢低下头,目光扫过地面。碎石堆里,有一角青铜闪着冷光,半埋在灰烬下面。不是兵器,也不是残破的铠甲。它的边缘很规整,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一圈套一圈,中间凹下去像个池子。星图?我心里咯噔一下。手指轻轻摸过那些纹路,竟然感觉到一丝微弱的跳动,像睡着的心跳。
发丘指按在脖子上的麒麟纹,热度还没退,还在搏动。这地方邪门,壁画刚显出真样,尸煞就集体不对劲,现在又冒出个星盘——张家从来不会单独存放重要的器物,每一样古物背后都连着一条命脉。而这一件,恐怕牵动的是整个长白山地底的命门。
我往后挪了一步,借着一根倒下的石柱挡住身子,避开前面尸煞的视线。手指轻轻擦过地面,顺着碎石堆的坡度滑向那件青铜器。摸上去冰凉,但里面好像有轻微的震动,像是内部的机关还在转。灰尘下面隐约能看到铭文的碎片,像是古篆,写着“北斗启门,血引归途”。
咬破指尖,血珠滴进中间的凹槽。
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冒出来。血珠沉下去,像被吸进了深井。紧接着,整个星盘开始慢慢旋转,一圈、两圈,北斗七星的刻痕依次亮起来,浮出一道立体的光影——长白山的轮廓在半空中展开,雪峰林立,沟壑纵横。其中一座主峰的腹部,有个红点在闪,标记着一个符号:门。那光点跳动的节奏,居然和我的心跳同步。
就是那里。
我还记得小时候被泡在血池里,头顶岩壁渗下水滴,每七下就停一次,像钟摆。后来我才明白,那是长白山地底暗流的节奏,和星盘转动是同步的。现在光影里的山形和记忆重合,一点不差。连那道断裂的冰脊走向,都和梦里见过的一样。
正想伸手记下细节,眼角瞥见右边阴影里有动静。
一个人影贴着岩壁靠过来,脚步很轻,手里攥着个黑乎乎的东西。他蹲下来,喘着粗气,额头冒汗,眼睛死死盯着星盘投出的影子。汗水从鬓角滑下来,在脸上划出泥印子。
是那个盗墓团伙的头儿。之前在漠北见过一面,那时候他还跪在地上求饶,现在居然敢一个人摸进来。他左胳膊缠着绷带,渗着血,明显受了伤,却还不肯退。
他看见了我。
“别动!”他猛地举起手里的东西——是炸药包,引信已经绕在手指上,“再往前一步,我就炸!这地方塌了,谁也别想活!”
我没吭声。左手悄悄缩进袖子,肩膀微微收紧,身子往下压了半寸。缩骨功已经准备好,就等机会。风从头顶的裂缝吹下来,带起尘土,正好遮住我的动作。
他嘴唇哆嗦,声音却拔高了:“我知道你是谁!守门人!但这星盘……它能改命!只要拿到‘门’的位置,我就能换十年阳寿,换金山银山!你说你不想要?可你刚才用了血,你也想知道真相!”
他右手抖得厉害,眼看就要被恐惧压垮。这种人不是真想同归于尽,他只是需要个交出星盘的借口。真正贪心的人,从来不怕死,怕的是得不到。
“我不信你不怕死。”他嘶吼,“你要是不怕,现在就过来啊!”
我懂了。
不是冲他,而是侧身一闪,黑金古刀没出鞘,只用刀鞘在空中划了道虚影。他瞳孔一缩,本能地偏头躲闪,以为我要抢炸药。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我转身快步冲向星盘底座。
他愣了一瞬,接着狂笑:“你疯了?想和它一起炸飞?”
我没回头。星盘下面有道窄缝,宽度不到一丈,深不见底,显然是铸造时留的检修通道。一般人进不去,但我可以。
缩骨功发动,肩膀、肋骨、胯骨的关节瞬间错开,整个人像蛇一样滑进夹层。后背紧贴冰凉的青铜,胳膊交叉护住头,眼前一黑。骨头轻微摩擦,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咔嗒声,这是常年练出来的控制力。
“你躲不掉的!”他在外面吼,“我数三下!三!二——”
引信点燃。
轰!
爆炸声撕开空气,气浪从上面砸下来,星盘崩碎,碎片乱飞。夹层结构结实,挡掉了大部分冲击,但震荡还是让我耳朵嗡鸣,喉咙发甜。灰尘哗哗往下掉,堵住了入口。
他没跑掉。
我能听见外面的惨叫突然断了,接着是骨头碎裂的闷响,然后一切静下来。可能是碎石压住了他,也可能是他自己被炸飞撞上了岩壁。死活不论,至少不会再追了。
几秒后,一股强风从星盘后面冲过来。原来这底座连着一条暗管,爆炸产生的压力差形成了吸力。我就势一滚,身体被推进暗渠。
黑暗里急速下滑,两边岩壁擦着衣服,沙沙响。速度越来越快,像掉进无底洞。我右手一直紧握刀柄,左手指尖反复描摹那段地图的轮廓——长白山主峰腹部,红点标记,北斗定位。每一个细节都刻进了脑子。连那道断裂的地脉线,我都记清了。
气流方向稳定,说明管道有人工修整的痕迹。这不是逃生道,是输送系统的一部分,很可能通向外面的雪地。张家早年运送祭品或者镇物,就是走这种密道,免得惊动外面。
滑了大概半盏茶的工夫,前面有了微弱的反光。不是自然光,是冰雪反射的冷光。出口快到了。
突然,管道坡度变陡,速度猛增。我调整重心,准备落地时的冲击。就在这时,左手小指传来一阵刺痒。
低头一看,皮肤下面隐隐浮出一道红线,正从指节往上爬。不是发丘指的旧伤,这线更细,颜色更深,像某种印记正在醒过来。不疼不痒,却有种奇怪的牵引感,好像在呼应远处的“门”。
我没空细看。
前面豁然开朗,风雪扑面而来。身体被气流狠狠抛出去,腾空,然后重重摔进厚厚的雪里。冷气瞬间穿透衣服,扎进骨头。雪深到大腿,差点把我埋了。
我翻身跪起来,刀横在身前,警惕地扫视四周。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雪地,远处山影连绵,正是长白群山。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生疼。身后的洞口已经被雪埋了大半,只剩一道缝,还在不停塌。
安全了?还不一定。
我低头看左手。那道红线已经爬到掌心,末尾微微弯着,像个没画完的符号。它和麒麟血的热度没关系,也不随呼吸起伏,反而在寒冷里越来越清晰。像某种契约,正在悄悄生效。
这时,远处雪地上出现了几行脚印。
新踩的。
从雪地深处延伸过来,直通这个洞口。脚印很深,步子稳,不像普通人踩雪的样子。而且……只有一行。
去的痕迹,没有回来的。
我站起来,拍掉身上的雪,握紧黑金古刀,迈步走向那些脚印。风雪越来越大,盖住了来的路,却让前面的脚印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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