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边缘的裂缝无声合拢。
走进来的人影裹在灰袍里,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削瘦的下颌。他手中那根青铜权杖泛着幽光,杖头刻着“改天换地”四个古字,笔划深重,像是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他走得很慢,每一步落下,石板上就结出一层薄霜,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墓穴深处的阴冷。
他身后跟着三个“人”。严格来说,那已经不是活人了。步伐僵硬,肩并肩移动,像一堵会呼吸的墙,封死了所有退路。他们的脸藏在阴影里,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泛着死鱼肚般的灰白。
我没动。黑金古刀横在胸前,刀身上的暗纹在稀薄的光线下若隐若现。刚才那阵死寂太不寻常,我就知道,真正的麻烦还没开始。他们在试探,或者说,在等待某个时机。
我的目光锁定在最前面那个死士的脚上。他的靴子落在石板接缝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但节奏精准得可怕。三人呈扇形缓缓逼近,左侧的稍快半拍,右侧的略慢一点,中间那个直勾勾地盯着祭坛中央。这不是普通的包围,是“三才锁魂”的阵势。我在张家的残卷里见过记载,用活尸布阵,以阴气为引,专门用来耗死道行高深的高手。主阵之人躲在后方,用气息牵引阵眼,慢慢勒紧套索。
那个灰袍人就站在最后,权杖尾端轻轻点地。一股无形的寒意顺着地面蔓延过来,我手臂上的麒麟纹身微微发烫,那是血脉本能地在抵抗这股外来的邪祟之气。寒气像无数根细针,贴着皮肤往骨头缝里钻。
我懂了。
左脚向前踏出半步,黑金古刀作势欲劈,身体却猛地向下一沉,缩骨功催到极致,整个人如同没有骨头般贴着石台边缘滑了出去,做出要迂回侧翼的假象。
两名死士立刻反应。左侧的加速拦截,右侧的横向封堵,动作快得只留下残影,配合得天衣无缝。但我压根没想逃。
就在他们逼近的刹那,我用眼角余光瞥见了灰袍人。
当右侧死士踏入铜镜三步范围内时,灰袍人握着权杖的右手指节猛然绷紧,杖尾重重一顿。他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脸上肌肉有一瞬间的扭曲,虽然立刻恢复了古井无波,但我捕捉到了——那是恐惧。
他在拍这面镜子。
电光火石间,我明白了。这铜镜是他的克星。或许曾重创过他,或许能破解他操控这些行尸走肉的邪术。无论如何,这是唯一的突破口。
我不再后退。
身形一转,反而朝着祭坛中央猛冲过去。脚步沉重地踏在石板上,发出咚咚闷响。三名死士如同被触动的机关,同时扑上,刀锋划破空气带来尖啸。我无视他们,眼睛只盯着那面古朴的铜镜。
纵身跃起,在半空中拧腰翻身,刀背用尽全力砸在斑驳的镜框上。
“铛——!”
一声清越的鸣响骤然炸开,如同沉睡的巨龙发出低吼。整个空间剧烈一震,四周的雾气疯狂翻涌,脚下的石台发出嗡鸣。铜镜表面并未发光,却浮现出极淡的、如同干涸血痕般的纹路,蜿蜒交织,形成一个古老的符号——“禁开印”。这是张家初代守门人留下的封印,唯有最纯粹的血脉才能将其唤醒。
灰袍人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低吼一声:“住手!”声音嘶哑,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权杖向前一指,一团浓稠如墨的黑气瞬间凝聚成刃,闪电般射向我的胸口。
我早有防备。
缩骨功运用到极限,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险之又险地从石台与铜镜之间的狭窄缝隙钻过。阴气刃擦着我的后背飞过,击中后方石壁,留下一道滋滋作响的焦黑痕迹。
灰袍人被迫踏前了两步。
机会来了。他为了阻止禁印完全显现,不得不靠近。只要再近一点,我就能逼出他更多的底牌。
但他停住了。
在距离我四步远的地方,他像是突然惊醒,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警惕。他缓缓后撤一步,重新回到了看似安全的距离。
我没有贸然追击。时机未到。
他抬起枯瘦的手,对着死士做了一个简短的手势——掌心向下微微一压。三名死士立刻散开,从三个刁钻的角度再次包抄上来,速度比之前更快,动作更加狠戾。
第一个扑倒的是左侧死士,短刃直刺咽喉。我侧头闪避,刀柄顺势狠狠撞在他的腕骨上,清晰的骨裂声响起。他一声不吭,手臂软垂,武器脱手。我紧跟着一脚踹在他膝窝,他轰然跪倒。未等他起身,脑后风声骤起。
第二个死士已从背后袭来。
我立刻低头前滚,冰冷的刀锋擦着头皮掠过。第三个死士趁机从正面强攻,双手握刀力劈华山。我单膝跪地,黑金古刀向上横架,“锵”的一声刺耳锐响,巨大的力量压得我手臂一沉,刀身微微颤抖。
我暴喝一声,猛然发力向上顶开,借势向后跃开两步。三名死士(其中一个已废一臂)重新站定,再次形成三角包围。他们的呼吸平稳得诡异,没有丝毫搏杀后的急促,眼神空洞,仿佛不知疲倦为何物。这绝不是活人。
灰袍人站在远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敲击权杖。每敲击一下,死士们的动作就似乎更协调一分,杀气也更凝练一分。他在幕后操控着这一切,如同摆弄提线木偶。
我悄悄摸了摸袖口。那里藏着一个扁平的布袋,里面是最后一点青铜粉末。这是保命的手段,不能轻易动用。
死士们再次发动进攻。
这一次是三人合击,刀光织成一张死亡之网,封死了所有闪避的空间。我只能硬撼。黑金古刀舞动,格挡、反击、再格挡……金属碰撞声不绝于耳,每一次交锋,手臂都传来剧烈的酸麻感。他们的配合越来越紧密,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不给我丝毫喘息之机。
我被逼得步步后退。
一步,两步……后背猛地撞上冰冷的铜镜底座。退无可退。
我狠心咬破舌尖,一股腥甜在口中弥漫开来,尖锐的痛楚让有些混沌的头脑瞬间清明。就在下一瞬,我猛地将袖中布袋里的青铜粉末扬向空中,同时挥刀带起一股劲风,将灰蒙蒙的粉末吹向三名死士的面门。
粉末弥漫,混合着空气中的尘埃,形成一片短暂的灰雾。死士们的动作明显一滞,像是感知受到了干扰。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形如电,直扑左侧那名手腕已断的死士。
他正下意识抬手遮挡眼睛,我已贴身近前。黑金古刀由下至上反撩,刀锋精准地划过他的咽喉。没有鲜血喷涌,伤口处瞬间呈现出诡异的青铜色,如同被急速腐蚀。他身体僵直,随即猛地爆开,化作一大蓬青铜色的粉尘,簌簌落下。
第二名死士悍不畏死地扑来。
我急忙侧身闪避,但他的速度快得超乎寻常。刀锋划过我的右臂,冲锋衣应声裂开,皮肉上传火辣辣的疼痛。体内的麒麟血开始加速流动,阵阵发热,这是受到致命威胁时的本能反应。
第三名死士已从另一侧夹击而至。
我腹背受敌,避无可避,只能极限收腹。冰冷的刀刃擦着腹部掠过,衣物破裂,皮肤被划开一道口子,温热的血立刻渗了出来,滴落在脚下的石板上,绽开小小的暗红花朵。
我不能停下。
趁着两人收招的间隙,我猛吸一口气,向着祭坛高处平台冲去。几步腾跃,踏上平台,背靠铜镜而立。这里地势较高,他们要攻上来必须经过一段斜坡,我能清晰地掌控他们的每一个动作。
我转过身,面对下方。
灰袍人依旧站在远处,没有靠近。他的目光在我和铜镜之间来回扫视,冰冷中带着权衡与算计。我知道他在犹豫。他既想擒住我,又极度忌惮这面铜镜的力量。
剩下的两名死士开始迈步,走上斜坡。
我握紧黑金古刀,调整呼吸,将心跳压到最低。缩骨功维持着身体最佳的发力状态,每一块肌肉都绷紧如弓弦。
第一个死士冲上平台。
我等他近身,骤然矮身,刀锋横扫其下盘,砍中小腿。他身形一歪,未及站稳,我已如鬼魅般起身,刀背狠狠砸在他的后颈。他向前扑倒,挣扎欲起,我一脚踏住他的背心,反手抽出靴筒里的备用短刃,精准地刺入其后脑。
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随即也如同前者一般,爆散成一片青铜粉尘。
最后一个死士停在斜坡中段,不再上前。
灰袍人缓缓抬起手。他凝视着我,兜帽下的目光冰寒刺骨。然后,他慢慢举起了那根青铜权杖,杖头不偏不倚,指向我身后的铜镜。
我明白他的意图了。
他不会亲自涉险。他会命令这最后一个死士冲上来,以自爆的方式,用那诡异的青铜粉尘彻底污染这片区域,将我和铜镜一同埋葬。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黑金古刀。
刀锋上沾染着暗红的血迹,有我自己的,也有那些死士留下的非人之血。血珠沿着冰冷的刀身缓缓滑落,滴在脚下的石台上,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嗒。
最后一滴血落下时,斜坡上那个最后的死士,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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