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砸下来的瞬间,我一把拽住那青年的手腕,往前狠狠拖了一步。头顶的裂痕已经爬满了穹顶,碎石像雨点般砸落,击在地面溅起一层白雾,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呼出的第一口气。我没回头,刀还插在阵心的裂缝里,可我知道,不能再等了。
我冲过去拔刀,刀柄烫得几乎握不住,仿佛刚从熔炉里抽出来。红光顺着刃口往上攀,像是血在逆流,要把整把刀烧成灰烬。身后传来青年断续的喘息,声音发抖:“它……真的没了?”
我没答。
那道和我一模一样的影子确实散了,可空气里还残留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铁锈混着老木头腐烂的气息,像是谁在密室里藏了三十年的旧事不肯说破。张怀礼最后那一声嘶吼,卡在我耳朵里,像根刺,拔不出来。
我转身,推着他往东侧水道走。那里是暗河入口,原本被符文封死,现在光纹熄了,水流正从底下翻涌上来,越来越急,像是地下有东西醒了,在催我们快走。
“跟紧。”我说。
他点头,脚步踉跄了一下,但还是咬牙跟上了。
我们刚跑到边缘,身后轰的一声巨响,整块阵台塌了下去。红光彻底熄灭,水晶宫的柱子一根接一根倒下,砸进水里掀起滔天巨浪。墙上那些刻了不知多少年的符文全断了线,像死掉的蛇蜷缩在石缝里,再也不会动了。
水已经漫到膝盖。
我回头看了一眼,黑气正从裂缝中渗出,缓慢地往外爬,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住了脚。也许是我那一刀起了作用,也许只是它故意让我们以为赢了。这种事,见得多了,从来不信什么“终于结束”。
没时间多想。
我拉着青年跳进河里。
水流比预想的更猛,一下就把人冲得歪斜。我咬牙稳住身子,左手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右手攥紧刀,顺着水流的方向游。头顶是低矮的岩壁,挂着冰棱,几根被震下来,擦着肩膀划过,火辣辣地疼,但我没叫。
河水冷得刺骨,像是直接灌进了骨头缝里,冻得人意识都发僵。
我们被冲了大概二十米,前面突然亮了起来。不是光,是金属反出来的青色光泽,冷得不像活人该看见的东西。我眯眼看去,心里猛地一沉。
河面上升起了锁链。
一根接一根,从水底钻出,横七竖八地拦在通道上。每条链子上都挂着尸体——全是双生尸煞的模样,皮肤青灰,眼睛空洞,身上缠着褪色的符纸,手腕脚踝都被铜钉钉穿,像是某种仪式的残骸。
它们随着水流轻轻晃动,像挂在腊肉铺子里的陈货。
我停下动作,屏住呼吸。
青年在我旁边喘气,牙齿打颤:“这……这是什么?”
我没说话,只用发丘指轻轻碰了下最近那具尸体的手腕。指尖触到皮肉的瞬间,麒麟血微微发热,但没有警兆。这些尸煞没有活气,只是被挂在这里,当成路障,或者……祭品。
是死物布阵。
我松了口气,但不敢放松。这种布局从来不只是为了挡人,背后一定藏着机关。只要碰错位置,整片锁链网就会收紧,把人绞成碎片,连渣都不剩。
我抬头看上方。
缝隙很窄,最多容一个瘦小的人勉强穿过。正常体型根本挤不进去。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缩骨功还能用。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开始收肩、塌肋、压胯。身体一点点缩小,骨头发出轻微的咔响,像是老屋梁在夜里收缩。衣服跟着贴紧皮肤,帽兜滑了下来,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冷得像有人拿冰贴在我脑门上。
等我再睁眼,身形已经变得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青年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
“别出声。”我低声说,“照我的路线走。”
我先游上去,贴着岩壁,从两根锁链之间钻过去。动作要慢,不能碰链子,也不能碰到尸体。有一具尸煞的脚离我脸不到十厘米,鞋底沾着泥,还挂着半片符纸,上面画的符号我认得——那是三十年前守门失败那天,族老们当众烧掉的卷轴上的标记。
我屏住呼吸,一点一点挪过去。
过了第一道,后面更密。三根链子交叉的地方挂着三具尸体,摆成了三角形。我绕开左边那具,却发现它的手忽然垂了下来,差点扫到我脖子。
我立刻停住。
那手晃了晃,又静止了。
是水流带的。
我继续前进。
到了中间段,空间最窄。我不得不侧身,几乎贴着一具尸煞的胸口滑行。它的衣服破了,露出里面的青铜纹路,和张远山身上的很像。我认得那个符号——那是“门”的印记,不是谁都能有的。
我加快速度。
终于穿到最后一段,前面水流变宽,出口隐约可见。我回头招手,让青年跟上。
他试了两次,卡在第三根链子那儿,怎么也过不去。他太胖,骨架宽,缩不了那么小。
我游回去,在他耳边说:“脱衣服。”
他愣了一下。
“只剩内裤就行。”我说,“不然过不去。”
他咬牙,照做了。
我带着他重新走一遍路线。这次慢得多,好几次差点碰上尸体。有一次他的脚勾到了链子,整片网都晃了一下。我立刻按住他,等波动平息才继续。
最后一段是向上的坡道,水流推着我们冲出去。我看见前方有光,虽然微弱,但确实是外面的天光。
我们撞破一层薄冰,浮出水面。
冷风扑面而来,像是天地第一次呼吸。
我趴在岸边,喘了几口气,才看清四周。
这里是长白山脚,林子边上。雪没化,地上一层白霜,踩上去咯吱响。身后是陡坡,暗河出口已经被塌下来的土石堵死,冒了几缕白气就没了。
青年跪在地上咳水,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他浑身湿透,嘴唇发紫,但还活着。
我把刀插进雪里,撑着站起来。
四下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我摸了摸脖子,麒麟纹还在,但热度退了。刚才那一刀,好像真的斩断了什么。不是外敌,是我自己的一部分。
青年捡起一块玉佩,是从他怀里掉出来的。两半合在一起,刚好拼成完整的图案。他盯着看了很久,低声说:“我爹……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没答。
远处林子里有条小路,被雪盖住了,但能看出有人走过。脚印很新,朝山下延伸。
我抓起刀,往那边走。
青年在后面喊:“去哪儿?”
我没回头。
“还有三个‘门’。”我说,“信号已经发出去了。”
我走到林边,停下。
路边有辆车,黑色的,车头对着山路,像是等人来开走。
车窗摇下了半截。
里面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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