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撑着没倒。
左手按在冰凉的石板上,右掌还在流血,血珠顺着指缝滴进裂缝,砸下去的时候发出极轻的一声响,像锈铁在刮骨头。那根钢针插进她脖子的瞬间,我就知道这局没完。张雪刃的影子不是来救我的,是来提醒我的——双煞不会死得这么安静。
我慢慢抬头。
阵图边缘的两具尸体变了颜色,皮肤泛青灰,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的老树皮。脸朝下趴着,姿势僵硬,可我能感觉到他们在“看”我。空气里有种味道,说不清是什么,像铁锈混着腐烂的木头,一吸就往鼻腔深处钻,带着一股陈年的湿气。
我没动。
手指贴着地面,一点一点把身体重心往上提。左肩那道伤还是麻的,像有根线从肩膀一直扯到后颈,每次呼吸都牵得生疼。低头看了眼右手,伤口裂得更深了,血顺着指尖往下淌,在石板上积了一小片,暗红发黑。
就在这时,指尖碰到了东西。
不是石头,也不是金属,是一种温润的触感,藏在裂缝深处。我用拇指往里推了一下,摸到一个扁平的物件,边缘光滑,像是玉,又像是某种烧过的瓷片。它卡得很紧,像是被人故意塞进去的,塞得深,塞得准。
我用力一抠。
咔的一声,那东西松动了。我把它拿出来,举到眼前。
是一块残片,形状不规则,正面刻着波浪纹,线条细密,层层叠叠,像是海浪拍岸时留下的痕迹。背面什么都没有,但拿在手里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好像以前在哪见过,甚至……碰过。
我盯着它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不对。
这纹路……和我发丘指能感应到的某些古图很像。张家老卷里提过,初代守门人曾在东海留下标记,用的就是这种海浪纹。九处门址中,只有最后一处在海底,其余八处皆埋于陆地。而这块残片上的节点,正好是九个。
我站起身,拖着腿走到冰壁前。
冰面很厚,至少半尺以上,里面夹杂着黑色杂质,像是冻住的尘土。我把残片贴上去,对准波浪纹的方向。刚一接触,右手突然发烫,麒麟血猛地冲向指尖,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我咬牙,把整只手按了上去。
血顺着残片边缘渗进冰层,瞬间扩散成一片红雾。接着,冰面开始震动,不是剧烈的那种,而是从内向外微微颤动,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苏醒。几秒钟后,表层的冰壳一块块剥落,露出后面的东西。
是一幅图。
整面冰壁都被刻满了,线条清晰,全是海浪与岛屿的组合。九个圆点分布在不同位置,每个点周围都有符文环绕。其中八个点纹路较浅,唯独最东边那个,刻得极深,几乎要穿透整面冰壁。那里标注的不是地名,是一个符号——交叉的双刃,正中间一点红。
那是“守”字的变体。
我凑近看。
眼睛刚盯上那个坐标,冰面突然起了涟漪。水波一样的纹路从东海位置荡开,接着,一个人脸浮现出来。他穿着灰袍,兜帽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下半截下巴。嘴唇没动,声音却直接在我脑子里响起。
“等你集齐双刃,我会在最终之门等你。”
是张怀礼。
我没退,也没说话。这种幻象我知道,不是真人,是用秘法存下的留言,靠血脉或特定条件触发。他早就算好了我会来这里,也早就知道我会看到这张图。
话音落下,人脸消失,冰面恢复平静。
但我没移开视线。那句话说得太准了。“集齐双刃”——我不是一个人在走这条路。张雪刃的存在从来不是偶然,她的双刃使身份,她母亲当年那一刀,都不是为了斩断联系,是为了让另一部分觉醒。
我缓缓收回手。
残片还贴在冰上,血已经干了。我把黑金古刀别回腰间,准备再检查一遍其他节点。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背后传来一声闷响。
砰!
我猛地回头。
双煞的尸体炸开了。
不是自爆那种碎裂,而是整个躯体像被内部压力撑破,血肉四溅,骨头断裂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冲击波把我掀得往后滑了几步,左脚踝撞上一块凸起的石头,一阵刺痛传来。
还没等我稳住,头顶岩壁发出机械转动的声音。
我抬头。
一张青铜网从高处垂落,速度极快,带着风声往下压。网绳粗如手指,每一根上面都布满倒刺,尖端泛着暗红色,像是浸过药。它展开的范围极大,几乎覆盖了整个冰洞中央区域。
我立刻往侧边滚。
右腿旧伤发作,动作慢了半拍。网子落下时,左脚踝被一根倒刺钩住,皮肤当场撕裂,血涌了出来。我低头一看,那刺扎进了皮肉,拔不出来,一动就往骨头里陷。
网子还在往下收。
我用手撑地,想把脚抽出来,可越挣刺得越深。另一边的网绳已经开始贴地,只要完全落地,整张网就会收紧,到时候不只是脚,连手臂和脖子都会被缠住。
我停下挣扎。
喘了口气,盯着那根倒刺。它不是随便设计的,位置、角度、深度,全都精准对应人体关节弱点。这不是陷阱,是预判。他们知道我会怎么躲,也知道我在受伤状态下会优先保护哪一侧。
我慢慢把手伸向刀柄。
黑金古刀还在,但拔出来也没用。空间太小,网子一旦锁死,近战武器反而会成为累赘。我必须找到机关点,或者切断某一根主绳。
目光扫过头顶。
青铜网的四角连接着岩壁上的铁环,每条链子都嵌在石缝里,外面包着冰层。如果能破坏其中一个连接点,网子就会失衡,至少能腾出一条出路。
我试着抬腿。
脚踝一动,倒刺就往里钻,痛感直冲脑门。我咬住牙,不再强拉,转而摸向腰间的玉佩。它一直贴着胸口,此刻正微微发烫,和麒麟血的节奏同步。
也许能用血试试。
我用左手撕开袖口,把布条缠在右手上,然后用牙齿咬住布角,猛地一扯。伤口再次裂开,血顺着掌心流下来。我抬起手,准备把血甩向最近的连接点。
可就在这时,冰壁上的地图又动了。
不是正面震动,而是东海那个坐标,单独亮了一下。紧接着,一道光投射到地上,形成一行字。
“门不开,刃不聚。”
字迹刚出现就消散了,像是写在水面上。我没有多想,继续把手伸出去。血珠刚离指尖,空中忽然响起一声轻震。
叮。
像是铃铛晃了一下。
我顿住了。
这个声音……不是幻觉。它和张雪刃腰间的青铜铃一模一样。可她不在这里,她的影子已经散了,血契也断了。
除非……
有人在用同样的方式传递信息。
我低头看向脚踝。
倒刺还在流血,血滴落在地面,正好落在刚才光投下的位置。那些血没有散开,而是聚成一小团,慢慢往中心收缩。几秒钟后,血珠表面浮现出三个字。
“别碰网。”
我盯着那三个字,没动。
血珠维持了不到十秒,就干涸了。可我已经明白了。这张网不只是困住我,它是饵。只要我用麒麟血去碰它,就会激活更深层的机关,可能直接引动其他门址的连锁反应。
我慢慢放下手。
血还在流,但我不再试图止住。我把背靠在冰壁上,抬头看着那张越来越低的青铜网。倒刺卡在脚踝里,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钝痛。我知道现在不能硬来,也不能急着脱身。
他们想让我慌。
可我不慌。
我闭上眼,把注意力沉进体内。麒麟血在经脉里流动的速度变慢了,像是被什么压着,但它还在。只要这血没停,我就还能看,还能动,还能找到破局的路。
几分钟后,我睁开眼。
目光重新落在冰壁的地图上。九个点,八个模糊,一个清晰。张怀礼告诉我他在等我,可他没说是在哪个环节等。是等我找到地图?等我踏上旅途?还是等我亲手打开那扇门?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双煞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们是被八卦阵召唤出来的,而阵眼就在脚下。也就是说,他们的出现不是随机的,是有人通过某种方式,把他们的残骸引导到了这个位置。
是谁做的?
族老?灰袍人?还是……另一个我?
我想起左煞倒下前闪过的画面——那个女人抱着孩子,一刀刺进肩膀。那是张雪刃的母亲,也是支派最后一位双刃使。她不是在伤害女儿,是在封印。
就像现在,有人也在试图封住我。
我低头看了眼脚踝。
倒刺深深扎进肉里,血顺着小腿往下流。我没有再去拔它,也没有再试图挣脱。我只把左手按在冰壁上,让残留的血顺着指尖滑进去。
这一次,我没用发丘指。
我只是等着。
血渗进冰层,慢慢覆盖那幅地图。当最后一滴落下时,冰面忽然静了一下。
接着,整个图案翻转了。
原本的海底地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线,从长白山出发,穿过漠北、河西、江南,最后指向东海。线上标着八个点,每一个都对应一处门址。而在第九点的位置,写着两个字。
“归墟”。
我认得这个写法。不是现代汉字,也不是张家通用的篆体,是三百年前守门人专用的记号。意思是——终点,也是起点。
我抬起头。
青铜网已经落到底部,离我的肩膀只剩半尺距离。倒刺还在,血还在流,但我没再看它。我的眼睛盯着冰壁,盯着那条通往东海的线。
他们以为我在找出口。
其实我在找门。
我抬起没受伤的那只脚,轻轻踢了下地上的残片。
它滑进阴影里,不见了。
网子离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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