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渐渐熄灭，只余下暗红的余烬在晨风中明灭。
东方泽清靠着冰冷的土墙，一夜未眠。
林修清那句近乎笃定的“你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和那双清澈锐利的眼睛，在他脑海中反复盘旋。
怀里的车票虽然不再滚烫，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心口。
天色蒙蒙亮，雨后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腥气和刺骨的寒意。
窝棚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芸姑第一个钻出来，利落地开始收拾所剩无几的行囊。
柳莺莺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
脸上的残妆让她看起来更加憔悴。
林修清也走了出来，却是换了一件整洁的素色旗袍，
只是脸色在晨曦中显得愈发苍白，
清冷的目光扫过守夜的东方泽清，
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早啊，各位。”
东方泽清立刻换上那副温和无害的笑容，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雨停了，是个赶路的好天气。”
他一边说，一边“自然”地观察着林修清。
她似乎有些疲惫，气息比昨天更加内敛，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是昨夜没睡好，还是……渊主原身的某种限制？
他的观测权柄（非林修清那种）依旧一片混沌，无法确认。
“好天气？这鬼地方哪有好天气！”
柳莺莺裹紧了单薄的衣衫，雨过天晴，有些凉爽。
使她不禁打了一个哆嗦，
又开始习惯性地抱怨，
“难受死了！
又湿又饿，赶紧离开这破地方才是正经！
芸姑姐啊，求求赶紧到陕西吧！”
她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哀嚎出来的。
“莺莺！”
芸姑低声呵斥了一句，眼神示意她注意言辞，
尤其是在这个“来历不明”的阿泽面前。
“无妨无妨，”
东方泽清立刻笑着打圆场，仿佛很理解柳莺莺的心情，
“赶路要紧。
我背包里还有些干粮，大家分一分垫垫肚子？”
他热情地打开背包，拿出几个还算完好的粗粮饼子，
率先递给离他最近的芸姑和柳莺莺。
柳莺莺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抱怨了，接过来就狼吞虎咽。
芸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林修清，
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才道了声谢接过来。
东方泽清拿着最后一个饼子，脸上带着最“真诚”的笑容，
径直走向林修清：
“林姑娘，你也吃点？空腹赶路伤身。”
他的动作很自然，目光也显得无比关切，
仿佛只是一个热心的同伴。
然而，就在他靠近林修清，准备递出饼子的瞬间——
“哎哟！”
一声极其夸张的惊呼响起！
只见一直飘在附近阴影里、如同背景板般的晚棠，
不知何时“恰好”移动到了东方泽清前进的路径上！
东方泽清的手，或者说他递出去的饼子，
眼看就要“穿过”晚棠那虚无的猩红身影！
东方泽清瞳孔微缩，
电光火石间，他面临两个选择：
1. 装作看不见，让手（饼子）直接“穿”过晚棠的身体。
这无疑坐实了他“看不见”鬼物的伪装，
但……林修清是能知道他能看见的。
而且这个角度，穿过晚棠的身体的部位是她的胸脯……
2. 强行收手，改变动作轨迹。
这能避免“穿模”，但动作会变得极其生硬不自然，
尤其在如此近的距离下，
很难不被芸姑这种观察力敏锐的人看出破绽。
“啧！”
东方泽清心中暗骂一声，这女鬼太阴险了。
他几乎是凭借本能，选择了后者。
手腕以一个极其细微，
但落在有心人眼里绝对突兀的角度猛地一收，
递饼子的动作硬生生拐了个弯，绕开了晚棠所在的位置，
然后才“若无其事”地递到林修清面前。
“呃…林姑娘，请。”
他的笑容依旧挂在脸上，
但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的尴尬和恼怒。
这一系列变化快如闪电。
柳莺莺只顾着啃饼子，完全没注意。
芸姑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东方泽清那瞬间不自然的收手动作，
眉头立刻皱了起来，眼神更加警惕。
林修清静静地看着递到眼前的饼子，
又“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东方泽清刚才收手时绕开的那个“空位”——正是晚棠悬浮的地方。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略显苍白的手，接过了饼子，
淡淡地道了声：“多谢阿泽。”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接过饼子后她并没有吃。
而是用阴气隐晦的检查了一下饼子没有任何问题后，收了起来。
这当然都被东方泽清尽收眼底，
他当然也有试探的意思，
一般来讲诡异是不吃食物的。
不过他也不确定林修清现在的状态，
但是也不像是活人，但也不像是尸体。
甚至有点像21世纪的高质量硅胶娃娃，
只是这怎么可能呢？
毕竟现在是民国时期……
东方泽清怎么都想不明白。
而此时的晚棠，
猩红的唇角勾起一抹胜利，企鹅带着浓浓嘲讽的弧度。
她无声无息地飘到东方泽清身侧，
几乎贴着他的耳朵（虽然东方泽清感觉不到物理接触，但那股阴寒直透灵魂），
冰冷的声音带着戏谑的意念直接传入他脑海（她确信对方能“听”到）：
“哟~ 反应挺快嘛？手抖什么呀？阿~泽~？
是不是觉得姐姐我挡着你的‘古道热肠’了？”
东方泽清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强忍着没有做出任何异样反应，
脸上的笑容甚至更“灿烂”了几分，
对着正在啃饼子的柳莺莺搭话：
“柳小姐慢点吃，别噎着，我这儿还有点水。”
他完全无视了脑海中的声音，仿佛那只是幻觉。
“唔唔…谢…谢谢阿泽哥！”
柳莺莺含糊不清地道谢，
觉得这个海外归来的“怪人”还挺体贴。
早上的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
众人收拾妥当，准备继续西行。
洪水虽然退了一些，但道路依旧泥泞难行。
东方泽清自告奋勇地承担了探路的任务，走在最前面，
用一根捡来的粗树枝试探着水深和泥潭。
他一边走，一边“尽职尽责”地观察着后方队伍的情况，主要是观察林修清。
他发现林修清走路似乎有些飘忽，
不像芸姑那样脚踏实地，气息也比昨天更加晦涩。
他心中疑窦丛生：
她确实不太像人……
这到底是“色孽原身”的特殊状态，还是她身体不适？
如果是后者……这可是接近观察甚至……完成任务的机会？
但他了解一番，不想对她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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