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把车停进康复医院的停车场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女儿小雨在后座伸了个懒腰，揉着发酸的脖子说：妈，我们下次能不能早点出发啊？
早点出发也堵车。小雪熄了火，从后备箱拿出给辉子带的水果和营养品，你爸最喜欢吃这个季节的橘子，我特意去市场挑的。
推开病房门时，蔡大姐正在给辉子按摩手臂。见到她们进来，蔡大姐立刻站起身：哎呀，你们可算到了！辉子今天状态特别好，早上做康复训练时手指动了好几下呢！
小雪快步走到病床前，轻轻握住丈夫的手。辉子瘦了许多，但脸色比上个月红润了些。她俯身在他耳边说：老辉，我和小雨来看你了，还带了你最爱吃的橘子。
小雨站在床边，看着爸爸紧闭的双眼，鼻头一酸。她记得去年中秋节，爸爸还在厨房里忙活着做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现在却只能靠营养液维持生命。
蔡大姐倒了温水递给母女俩：今天降温了，你们喝点热水暖暖。辉子今天特别配合，做下肢训练时腿都有反应了。她说着掏出手机，我拍了视频，你们看看。
小雪接过手机，屏幕上辉子在康复师的帮助下做着简单的抬腿动作。虽然幅度很小，但确实比上个月进步了。她的眼眶湿润了：蔡姐，真是太谢谢你了。
蔡大姐搓了搓手，有些局促地说：那个...小雪啊，有件事想跟你商量。现在物价涨得厉害，我家小儿子今年上大学了，开销特别大...
小雪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蔡姐，工资的事我正想跟你说呢。这两个月辛苦你了，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给你加一千，你看行吗？
蔡大姐连连摆手：不用这么多，五百就够了！我就是...
就这么定了。小雪坚定地说，你照顾辉子比我们做家属的还用心，这是你应得的。
小雨突然惊呼：妈！爸的手指动了！
三人齐刷刷看向病床，只见辉子的右手食指确实在微微颤动。小雪激动地按下呼叫铃，医生很快赶了过来。
检查过后，医生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是好现象，说明病人的意识在逐渐恢复。你们多跟他说说话，刺激他的大脑活动。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小雪握着丈夫的手，轻声细语地讲着家里的事：阳台的茉莉开花了，小雨在学校拿了奖学金，老家的亲戚们都惦记着他...
窗外，一轮明月悄悄爬上树梢。蔡大姐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递给小雪一条毛毯：夜里凉，别着凉了。
小雪道了谢，突然发现辉子的眼角有一滴泪水滑落。她颤抖着伸手擦去那滴泪，在他耳边说：老辉，我们都等着你回家呢。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病床上投下一道银色的光带。在这安静的时刻，谁都没有注意到，辉子的嘴唇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妻子的呼唤。
第二天清晨，窗外的鸟叫声唤醒了趴在床边睡着的小雪。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发现蔡大姐已经来了，正在给辉子擦脸。
你醒啦？蔡大姐轻声说，我刚给辉子量了体温，一切正常。你们娘俩昨晚肯定没休息好，要不先去食堂吃个早饭？
小雪摇摇头，伸手摸了摸丈夫的额头：我不饿。昨晚...我好像看见他流泪了。
蔡大姐眼睛一亮：真的？这可是大好事！说明他能感受到你们在身边呢！她麻利地拧干毛巾，对了，康复师说今天要试试新的刺激疗法，用他最喜欢的音乐...
正说着，小雨提着早餐推门进来：妈，蔡阿姨，我买了豆浆和包子。她把热乎乎的豆浆递给小雪，我刚才路过护士站，听见她们在讨论爸爸的病情，说最近好转很明显呢。
小雪接过豆浆，温度刚好。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手机：老辉最喜欢听邓丽君的歌了，我找找...
轻柔的《甜蜜蜜》在病房里响起。蔡大姐一边给辉子按摩手指，一边跟着哼唱。当放到第二遍时，小雨突然抓住小雪的手臂：妈！快看！
辉子的眼皮在轻微颤动，像是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音乐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医生！快叫医生！小雪的声音带着颤抖。蔡大姐已经按下了紧急呼叫按钮。
主治医生带着护士匆匆赶来。检查过后，医生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病人确实有苏醒的迹象，这是个非常好的信号。不过需要耐心，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
等医生离开后，小雪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庞：老辉，别着急，我们慢慢来。我和小雨会一直陪着你。
小雨红着眼睛凑过来：爸，我期末考试考了全班第三呢，你答应过我，考进前三就带我去海南玩的，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蔡大姐抹了抹眼角，悄悄退出病房，给这家人留出独处的空间。走廊上，她掏出手机，把刚才拍的视频发到了家属群里，附言道：辉子今天有反应了，大家继续为他祈祷吧。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进病房，辉子的手指又轻轻动了一下，这次比之前更加明显。小雪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在这漫长的283天里，她第一次真切地感觉到，那个爱说爱笑的丈夫，真的要回来了。
一周后的清晨，小雪正在给辉子擦手，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被轻轻勾住了。她愣了一下，低头看见丈夫的食指正弯曲着，若有似无地勾着她的手指。
老辉？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病床上的人眼皮剧烈颤动着，像是用尽全力要睁开。小雪按下呼叫铃的手都在发抖，眼泪模糊了视线。当医护人员冲进病房时，辉子的眼睛已经睁开了一条细缝，正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瞳孔对光有反应！医生举着小手电筒，声音里透着兴奋，辉子，能听见我说话吗？眨一下眼睛。
漫长的三秒钟后，那双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病房里顿时响起一阵欢呼，小雨捂着嘴哭出了声，蔡大姐不停地抹着眼泪。
接下来的日子，辉子以惊人的速度恢复着。从能眨眼到能点头，从能活动手指到能握住勺子，每一天都有新的进步。小雪把家里的相册都搬来了，一张一张地指给他看：这是去年咱们全家去西湖，这是小雨考上大学那天，这是你公司年会...
这天下午，康复师扶着辉子练习坐立时，他的嘴唇突然蠕动了几下。小雪立刻凑过去，听见一个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小...雪...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在场所有人都红了眼眶。小雪紧紧抱住丈夫，感受着他微弱但确实存在的心跳。蔡大姐悄悄退出去，给其他家属打电话报喜。
晚上，小雨趴在病床边，绘声绘色地给爸爸讲学校里的趣事。辉子虽然还不能流利说话，但眼神已经变得清明许多，时不时还会露出微笑。小雪削着苹果，看着父女俩互动的样子，觉得这漫长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夜深人静时，辉子突然拉住妻子的手，费劲地挤出几个字：...辛苦...你了...
小雪摇摇头，把他的手贴在脸颊上：不辛苦，只要你回来就好。窗外的月光温柔地笼罩着这对夫妻，仿佛在见证这个小小的奇迹。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时，辉子已经能自己端起水杯了。蔡大姐推门进来，看见这一幕，手里的脸盆差点掉在地上。她小跑着去叫医生，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
康复之路还很漫长，但此刻，这个曾经沉寂了23天的病房，终于重新充满了希望和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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