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小雪靠在病房外的墙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刚刚送走了一位前来探望的热心邻居，对方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小雪啊，辉子现在的情况，再坚持下去恐怕只会拖累你们两个。你还这么年轻，难道真要一辈子守着一张病床吗？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病房窗户大开，夕阳的金光洒在辉子苍白的脸上。小雪走过去，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她眼眶发热。辉子，她低声说着，今天天气特别好，窗外的梧桐树都冒新芽了。
医生的诊断报告就放在床头柜上，上面清晰地写着植物状态四个字。但小雪总是拒绝接受这个结论。她记得辉子出事前那个周末，他们一起去郊外野餐时，辉子还指着远处的山说等退休了要在那里建个小木屋。到时候我们一起看日出。他那时的笑容至今还印在小雪脑海里。
护士推着医药车进来换药，看到小雪红肿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小雪姐，你每天都这样守着也不是办法。要不要考虑请个护工？
小雪摇摇头，接过护士手里的药棉，小心翼翼地帮辉子擦拭手臂。她记得很清楚，三个月前的那个雨夜，辉子为了赶回家给她过生日，在高速上遭遇了车祸。如果不是她任性地非要他赶回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夜深了，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小雪把椅子挪到床边，开始像往常一样给辉子读报纸。这是他们结婚十年来养成的习惯，晚饭后辉子总要听她念一段社会新闻。读到一半时，她突然感觉握着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小雪猛地坐直身子，屏住呼吸仔细观察。但那双紧闭的眼睛依然没有任何动静。她苦笑着摇摇头，继续念完了剩下的内容。这样的幻觉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第二天一早，主治医生来查房时，小雪鼓起勇气问道：医生，有没有什么新的治疗方案？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温和却带着无奈：目前的医学对这种情况确实没有太好的办法。不过...他顿了顿，最近有个神经刺激的项目正在招募志愿者，或许可以试试。
希望的火苗在心里重新燃起，小雪立刻要来了项目的详细介绍。但看到参与条件时，她的心又沉了下去 - 需要支付高昂的治疗费用，而且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三十。
她翻出存折，看着上面不多的余额发愁。这时手机响了，是辉子的妹妹打来的。嫂子，妈说想把老家的房子卖了给你凑钱。小雪握紧手机，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知道那栋老房子对婆婆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和已故的公公一砖一瓦建起来的。
周末，小雪破天荒地没有整天待在医院。她坐了两个小时公交，去了城北的寺庙。香客络绎不绝的大殿里，她跪在蒲团上久久没有起身。走出寺庙时，天空飘起了细雨，她想起结婚时辉子说过的话：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要一起面对。
回到医院时，护士急匆匆地迎上来：小雪姐，刚才辉子的手指动了！虽然很轻微，但监测仪器确实捕捉到了信号！小雪愣在原地，随即飞快地跑向病房。医生正在给辉子做检查，见她进来，露出这些天来第一个笑容：这是个好迹象，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意识恢复的征兆。
小雪扑到床边，紧紧握住辉子的手。这一次，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食指轻轻勾了一下她的掌心。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窗外，雨停了，一道彩虹横跨天际。小雪擦干眼泪，开始认真研究起那个神经刺激项目的资料。她知道前路依然漫长，但至少，他们一起迈出了第一步。
半个月后，手术室外的红灯亮起，小雪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双手紧紧交握。婆婆坐在她身边，布满皱纹的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别担心，辉子这孩子从小命硬。老人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手术进行了六个小时。当主治医生走出手术室时，小雪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医生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些许疲惫的笑意：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就要看患者的恢复了。
转入重症监护室的第一周，辉子的生命体征逐渐稳定。小雪每天隔着玻璃窗看着他，偶尔会看到他的眼皮微微颤动。护士说这只是正常的神经反射，但小雪固执地认为这是好转的迹象。
第二周的一个清晨，小雪像往常一样用温毛巾给辉子擦脸。当她擦拭到额头时，突然发现他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屏住呼吸，轻声唤道：辉子？你能听见我吗？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双紧闭了四个多月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虽然很快又合上了，但这一幕让小雪激动得差点打翻水盆。她急忙按响呼叫铃，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
随后的日子里，辉子的意识时断时续。有时能短暂地睁开眼睛，但目光依然涣散。康复师开始每天来病房，帮助他进行简单的肢体活动。小雪学会了按摩手法，每天不间断地为丈夫按摩四肢。
一个月后的下午，小雪正靠在床边打盹，忽然感觉到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她猛地惊醒，对上的是辉子清醒的目光。虽然还很虚弱，但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辛苦你了。沙哑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却让小雪泪如雨下。她紧紧握住丈夫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康复之路依然漫长。辉子需要重新学习说话、走路，但小雪从未如此充满希望。每当辉子在康复训练中气馁时，她就会提起他们约定好的小木屋。等你好了，我们去看日出。这句话成了最好的鼓励。
秋叶飘落的时候，辉子已经能在搀扶下慢慢行走。出院那天，他坚持要自己走出医院大门。虽然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但当他终于站在阳光下时，两人相视而笑。
小雪知道，未来还会有很多困难，但至少他们跨越了最艰难的那道坎。就像窗外的梧桐树，经历寒冬后，终会迎来春天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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