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东省检察院，一号审讯室。
冰冷的白炽灯光，将整个房间照得惨白。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显得格外刺眼。
欧阳菁安静地坐在审讯椅上。
她已经换下了那身名牌套装，穿上了一件检察院提供的灰色外套。但这丝毫没有减损她身上的那份从容和优雅。她腰背挺得笔直，双手平静地放在桌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侯亮平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在他身后，跟着一脸无奈的陆亦可和负责记录的林华华。
侯亮平大马金刀地在欧阳菁对面坐下，将文件夹“啪”的一声摔在桌子上，试图从气势上压倒对方。
“欧阳菁同志，我们又见面了。”他开口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审判者的傲慢，“现在，我代表汉东省人民检察院，正式对你进行讯问。我希望你能够端正态度，老实交代你的问题。”
欧阳菁抬起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她的这种无视，让侯亮平感到一阵不爽。他清了清嗓子，打开文件夹，装模作样地看了几眼，然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欧阳菁。
“根据犯罪嫌疑人蔡成功的交代，你在担任京州城市银行城西支行行长期间，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其贿赂，共计人民币两百万元，为其名下的大风服饰集团，违规发放了五千万的过桥贷款。有没有这件事？”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审讯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陆亦可坐在一旁，心里暗暗摇头。这个侯亮平，连最基本的审讯技巧都不懂。一上来就直奔主题，把底牌全亮了出来，这不等于是告诉对方，自己手里就只有蔡成功这一张牌吗？
果然，欧阳菁听到他的话，嘴角甚至露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
“侯处长，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无比，“蔡成功是我的客户，大风厂也确实在我们银行有过贷款业务。但所有的程序，都是合法合规的。至于你说的两百万，更是无稽之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许，是他自己生意失败，想找个人来垫背吧。”
她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承认了和蔡成功的业务往来，又矢口否认了受贿的事实，还顺便给蔡成功的举报动机，安上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侯亮平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镇定，准备好的一肚子话，一下子被堵了回去。
“狡辩！欧阳菁，我告诉你，我们的政策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蔡成功已经把所有细节都交代了，包括他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通过什么方式，把钱给你的！你以为你抵赖，就能蒙混过关吗？”侯亮平有些急了，声音也提高了不少。
“是吗？”欧阳菁的脸上，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既然他交代得那么清楚，那我想请问侯处长，他说我是怎么收的钱？是现金，还是转账？如果是转账，有银行流水吗？如果是现金，有我收钱的证据吗？比如，录音，或者录像？”
一连串的反问，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直接戳向了侯亮平的软肋。
侯亮平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因为这些，他都没有。他手里唯一的证据，就是蔡成功的口供。
审讯，陷入了僵局。
侯亮平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拳击手，一拳重似一拳地打出去，却全都打在了空气里。对方的防守，密不透风，甚至还能抓住他的破绽，进行犀利的反击。
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换一种策略。
“欧阳菁，我们不谈蔡成功。我们来谈谈你和你丈夫，李达康书记的关系吧。”侯亮平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据我们了解，你们夫妻二人，早已分居多年，感情名存实亡。是这样吧？”
他想从对方的家庭生活入手，寻找突破口，摧毁她的心理防线。
然而，他再一次失算了。
听到“李达康”这个名字，欧阳菁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那不是慌乱，而是一丝嘲讽。
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侯处长，这是我的家事，好像和你们反贪局的案子，没什么关系吧？”
就在侯亮平准备继续施压的时候，审讯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紧接着，门被推开，检察长季昌明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的脸色，异常难看。
“侯亮平，你出来一下。”季昌明的声音，冷得像冰。
侯亮平愣住了，他不知道季昌明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欧阳菁，又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季昌明，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站起身，跟着季昌明走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上。
房间里，只剩下欧阳菁，和两个女检察官。
欧阳菁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缓缓地，端起了桌上的那杯已经凉透了的白开水，轻轻地，抿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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