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轮转,雨露滋养。苍榕沉浸在对树身内部宇宙的探索中,乐此不疲。
以年轮为脉,以树心为核的灵能运转体系,已从最初模糊的概念,逐渐变得清晰可控。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加速某条气根或枝杈的能量流动,而是开始尝试构建一个更宏观的循环。
意识如丝,深入主干核心。那层层叠叠、致密坚韧的年轮,在感知中化作了无比复杂的天然能量通道网络。千年岁月积淀下的木质,对灵能有着极佳的亲和性与承载力。
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从四方根系汇入的、来自大地灵脉的厚重能量,以及经由无数叶片皮孔吸纳的、清灵的天空能量,沿着不同的年轮通道运转。起初,不同性质的能量流时常碰撞、冲突,带来内部细微的震颤,甚至偶尔会损伤极其微小的木质结构。
但苍榕极富耐心。他不断调整着引导的力度、角度和节奏,如同一位技艺生疏却专注无比的琴师,调试着无数根琴弦。
失败,调整,再失败,再调整……
不知经历了多少次微小的内循环崩溃,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初步的平衡点。地脉之温厚与天穹之清灵两股能量流,得以在主干核心区域并行不悖,甚至开始出现极其缓慢的交融迹象,衍生出一种更为中正平和、更易于树心吸收的本源能量。
效率,再次提升!
虽然相对于他庞大树身的总吸收量,这点提升依旧不算什么,但意义重大。这证明他找到了正确的方向,一条独属于植物、独属于他这千年榕树的修炼之路。他将其命名为“年轮蕴灵法”。
随着对能量掌控的加深,他对外围枝干、气根的控制也愈发精细入微。如今,他已能同时操控十数条气根进行有规律的摆动,甚至能让一小片区域的树叶无风自动,发出特定的沙沙声响。
这一切内在的提升,最终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向外”看。
他与身上那些“微光之民”的联系,日益紧密。
白额松鼠,俨然成了这群小生物中的“代言人”。它与苍榕的沟通最为顺畅。如今,它不再仅仅传递简单的情绪,甚至能通过一连串急促程度不同、音调各异的“唧唧”声,配合肢体动作,向苍榕“描述”它所见所闻的概貌。
例如,当它发出一短一长、连续急促的叫声,并紧张地用爪子指向东南方向时,苍榕便能理解,那个方向有强大的捕食者在活动。
而那只喙部晶莹的异鸟,则在苍榕有意识的灵能滋养和沟通下,变得更加神骏。它的飞行高度和距离逐渐增加。每当它振翅高飞,苍榕便能通过那缕极其微弱、附着其上的精神联系,感受到更高处的气流变化,甚至偶尔能“共享”到一片模糊的、广阔的俯视影像——连绵起伏的墨绿色林海,以及更远处几座如同利剑般刺破云端的嶙峋山峰。
这无疑是极其宝贵的信息。苍榕开始对自己所处的地形有了初步概念:他位于一片广袤原始山脉的深处,周边地势复杂,群山环绕。
这些小生物,在灵气的滋养下,成长速度惊人,灵智也开启得越来越快。它们不仅将苍榕的枝桠树洞当作安全的巢穴,更开始下意识地将这里视作了必须守护的“家”。
一日午后,一只循着松鼠气味追踪而来的、浑身长满尖锐骨刺的獾类异兽,试图挖掘松鼠藏身的树洞。
白额松鼠吓得瑟瑟发抖,发出尖锐的警报。
不等苍榕做出反应,那几只常在枝头跳跃的异鸟率先发动了攻击!它们疾冲而下,晶莹的喙部闪烁着微光,如同小型的能量锥,狠狠啄向骨刺獾相对脆弱的眼睛和鼻头。
与此同时,一条原本缠绕在气根上假寐的翠绿小蛇,猛地弹射而出,精准地咬向獾兽的后腿,虽然它的毒素对这种皮糙肉厚的异兽效果甚微,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
树冠层一阵骚动,几只平时胆小如鼠的树猴,也鼓起勇气,抓起未成熟的硬果,吱吱叫着朝下方砸去。
它们的个体力量远逊于那只獾兽,但协同骚扰之下,竟也打得那獾兽烦躁不堪,嗷嗷直叫。
苍榕心中一动,看准时机,操控着几条粗壮的气根,如同无声的蟒蛇,骤然从獾兽身后的落叶堆中弹起,猛地缠绕住它的后肢和身体,强大的绞杀力瞬间爆发!
同时,一股混合着警告与威慑的精神冲击,狠狠撞入獾兽并不强大的意识里。
内外交攻之下,獾兽彻底慌了神,拼命挣扎着扯断了几根气根(苍榕感到了清晰的撕裂痛楚),带着满身的啄伤和咬痕,惊恐万状地逃入了密林,再不敢回头。
战斗结束。
小动物们发出胜利的欢鸣,围拢在微微渗着汁液的气根伤口旁,发出担忧的低鸣。白额松鼠小心翼翼地舔舐着伤口,似乎想为其止血。
苍榕的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些小家伙,是在保护它们的家,也是在保护他。
他调动灵能,缓缓汇聚到伤口处,加速其愈合。同时,慷慨地将更为精纯的木灵之气散逸到周围的枝叶间,作为对它们的奖赏。
小家伙们立刻兴奋起来,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馈赠,彼此之间亲昵地蹭着,气氛融洽而欢快。
经此一役,一个以苍榕为核心,由多种小生物构成的、初具雏形的共生体系,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它们愈发清晰地意识到,听从这棵古树冥冥中的指引,不仅能获得安全,还能得到成长的好处。
苍榕开始尝试进行更复杂的“指引”。
他通过精神波动和散逸灵能的方向,引导鸟群向更远的、他感知不及的区域探索;他让松鼠记住某些特定形状的岩石或植物,作为“路标”;他甚至尝试让它们避开一些仅仅是“感觉”到危险、却无法证实的方向。
这些小生物,成了他延伸出去的神经末梢,虽然传回的信息依旧简单、破碎,却让他对以自身为中心、半径近百米区域内的动态,有了远超从前的了解。
他知道哪片灌木丛下有一个废弃的兽穴,知道哪棵枯树里住着一窝危险的毒蜂,知道哪个方向的灵能波动最近异常活跃……
这片区域,在他的意识地图上,正从一片混沌的黑暗,逐渐点亮起星星点点的微光。
然而,这片山林绝非只有温馨的共生。灵气的滋养催生着万物,也加速着竞争与淘汰。
苍榕能清晰地感觉到,周边区域的一些强大存在,也在飞速成长。北方那片阴暗的沼泽里,那股阴冷黏滑的气息日益壮大;西方山崖上的鹰唳声,越发高亢锐利,带着撕裂金石的力量感;甚至东南方向那片他感知不及的密林深处,偶尔会传来令大地微颤的沉重脚步声……
危机四伏。
他必须更快地成长。
苍榕将意识沉入树心。那团本源能量已从最初的微弱光点,成长为拳头大小、散发着柔和青翠光芒的能量团,如同跳动的心脏,缓慢而有力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庞大的灵能循环。
“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望”着那些围绕在他身边、将他视为依靠的小生命,一种名为“责任”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不仅要自保,还要守护这片刚刚形成的、脆弱的家园。
更多的灵能被他从枝叶和根系汲取,经过“年轮蕴灵法”的提炼,源源不断地注入树心。他的根系向着大地更深、更远处探索,试图勾连更强大的灵脉分支;他的树冠向着天空更高处伸展,贪婪地吸纳着日月精华。
微光之网已然撒下,家园初现雏形。
而古树的年轮之内,一场更为深刻的蜕变,正在积蓄力量。寂静的山林深处,无人知晓,一棵拥有着人类灵魂的千年榕树,正以一种古老而崭新的方式,悄然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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