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的冬夜，寒风裹挟着细碎的雪末，打在宿舍阳台的玻璃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王奕裹紧了外套，站在冰冷的阳台上，手机屏幕亮着，映射出她带着笑容的脸。
屏幕上，是周诗雨略显苍白的容颜，背景是医院病房柔和的灯光……
“宝宝，你看！”
王奕将摄像头切换成后置，对着窗外，“我们这儿也下雪了，虽然比不上盐城那么大，但细细碎碎的，在路灯下面特别好看呢！”
镜头里的雪花轻盈飘落，为夜色增添了几分朦胧的诗意。
屏幕那头，周诗雨躺在床上。
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她没有看雪。
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全心全意地望着屏幕里的王奕，仿佛要将她的模样一点点刻进心里，藏起来……
“嗯，很美……”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
王奕将镜头转回自己，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思念，她放软了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宝宝……给我看看你那边呗？让我看看环境怎么样？还有，爷爷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她敏锐地注意到，在她问及爷爷时，周诗雨的眼睫微微垂了下去，像是在躲避什么。
王奕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语气带着关切：“宝宝？怎么了？”
周诗雨抬起眼，摇了摇头，努力挤出一个让人安心的笑容：“没事，爷爷……爷爷快好了，你别担心。”
她试图让语气显得轻快。
王奕点了点头，但心里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
她了解周诗雨，那瞬间的迟疑和躲闪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不动声色，顺着话头，用更加亲昵的语气说道：
“那就好……那周周宝宝，让我和爷爷聊几句呗？我也想爷爷了，正好问候一下他老人家。”
这话一出，周诗雨明显怔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她下意识地偏过头，视线扫过病房——除了坐在床边一脸担忧看着她的妈妈，这间布置得温馨却难掩医院本质的房间里，哪里还有周振华的身影？
周母吃着橘子，听了半天，察觉到女儿的窘境，轻轻拍了拍周诗雨的手背，适时地凑近镜头，笑着开口，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小奕，就只想爷爷？不想妈我啊？”
王奕反应极快，立刻对着屏幕扬起一个灿烂又带着点狗腿、讨好意味的笑容：
“妈！唉，我当然也想你了！特别想！”
那表情的真挚，眼神的诚恳……
周母被她的样子逗乐，
“这不才几天没见？我看啊，你这话水分大得很，最想的肯定不是我。”
王奕立刻做捧心状，语气夸张却透着亲昵：“怎么可能！天地可鉴，我最想妈了！妈你在我心里排第一位！”
（林锐禾：S0？）
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成功地将刚才那一丝不自然的气氛冲淡了。
周诗雨看着王奕和妈妈插科打诨，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放松的笑意，但眉宇间的疲惫却难以掩盖。
她趁着王奕注意力被妈妈吸引，轻轻打了个小哈欠，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意，软软地开口：
“一一，我好困……想睡觉了。”
王奕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看着她蔫蔫的样子，心疼不已：
“宝宝怎么看起来这么疲惫？是不是盐城的床不好睡，认床了？”
周诗雨被她这带着孩子气的关心逗笑，顺着她的话，带着点撒娇的鼻音：
“是啊……那小王总要不要把家里的床给我搬过来呀？”
王奕看着她困得晕乎乎却还要强打精神跟自己玩笑的可爱模样，心头又软又涩，唇角不自觉地勾起温柔的弧度，声音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她的睡意：
“宝宝喜欢的话，当然可以……好了，不闹你了，快睡吧。晚安，我的周周，爱你……”
“晚安，一一……爱……你……”
周诗雨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带着满足的倦意。
周母看着女儿和王奕视频后明显轻松了许多的神情，不由失笑，轻轻帮女儿掖好被角。
这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着“爸”。
走廊里，周母压低声音：“爸……怎么了？担心你孙女了？”
电话那头，传来周振华疲惫却难掩焦急的声音：“那可不！我能不担心吗？我可告诉你们，诗雨是我周振华唯一的继承人，心头肉！你们是怎么照顾的？这病怎么还反反复复不见好利索？”
周母面露苦涩，正要解释，旁边的周父接过电话，语气带着歉疚和无奈：
“爸……是我的错，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
“哼！臭小子！”
周振华的火气似乎找到了更直接的宣泄口，“天天躲着不见我也就算了，还把我乖孙女带去滨海，成心的吧！现在好了，没我守着又生病了。”
电话里，周父一反平日里的成熟稳重，被老爷子训得连连称是，那副小心翼翼赔不是的样子，让一旁的周母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病房外长辈的担忧与焦灼，被一扇门隔绝……
而在盐城寒冷的夜幕下，吴娜辞别了周诗雨，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好像有双眼睛在暗处跟随着自己。
冬天天黑得早，不过傍晚时分，街道已是华灯初上，夜色浓重。
她一路走，一路忍不住回头张望，却只看到行色匆匆的路人和被路灯拉长的、摇曳的树影……
一种莫名的不安促使她加快了脚步，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迅速钻了进去。
车子驶离医院，汇入车流。
在街角不起眼的阴影里，一道清瘦的身影静静伫立，镜片后的目光追随着远去的出租车尾灯，直到那点红光彻底消失在街道的拐角，那双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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