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得化不开。
国舅府西北角,死寂一片。
几盏残灯在寒风里晃荡,把枯树的影子拉扯得张牙舞爪,活像一群等着吃人的饿鬼。
太静了。
平日里那些牵黄擎苍的护院,今夜全不见了踪影。
这种静,不是安宁,是坟场那种渗人的死寂。
墙头黑影一闪。
龙晨落地,靴底踩在冻硬的泥土上,没发出半点声响。
身后,李清歌、三位老将紧随其后。
最后面是被王屠拎着领子的柳京。
这家伙脸白得像纸,牙关都在打架,却死死捂着嘴不敢出声,只剩下一双绿豆眼滴溜溜乱转,透着股机灵劲儿。
李伯身形一晃,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飘了回来。
“没人。”
老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疑惑:“暗哨撤得干干净净,门都没锁。”
空城计?
还是请君入瓮?
龙晨没说话,目光径直锁定了假山后那片荒草丛。
宿命感知在疯狂跳动。
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一根看不见的线,正从那堆枯草下面伸出来,死死钩住他体内的玄甲战气。
“在那边。”
龙晨抬手一指。
众人猫腰摸过去。
拨开荒草,一口枯井赫然在目。
还没靠近,一股混杂着腐烂、铁锈和陈年血垢的味道,就直往鼻子里钻。
柳京喉结滚动,差点当场吐出来。
陈默突然伸手,独臂横在众人身前。
“别动。”
李清歌上前一步,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往井口上方轻轻一撒。
白色粉末飘散。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粉末没有落地,而是悬停在半空,勾勒出一张密密麻麻的网。
那是丝。
比头发丝还细,泛着幽蓝冷光的丝线,纵横交错,封死了整个井口。
“天蚕丝阵。”
李清歌声音微寒:“前朝大内禁宫的手笔,专破护体罡气。宗师撞上去,也得变成碎肉块。”
柳京看着那张网,也不抖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个视若性命的金算盘,手指飞快拨动。
算珠撞击声极轻,却极快。
“这阵法是活的,按九宫飞星在走。”
柳京眼睛盯着那些丝线,嘴里念念有词:“乾六,兑七,离九……不对,是死门倒转。”
三息之后。
柳京手指猛地停住,指向井口东南角的一处空隙。
“这儿!”
“只有半息时间,过!”
话音未落,李伯已如一道轻烟钻入。
紧接着是陈默、王屠。
龙晨拉着李清歌,纵身一跃。
身体穿过那道缝隙的瞬间,龙晨甚至能感觉到脸颊旁那根丝线散发出的森森寒气。
落地。
脚下不是泥土,是湿滑阴冷的石板。
王屠晃亮了火折子。
火光摇曳,照亮了这处埋藏在国舅府地下的罪恶。
这是一座巨大的水牢。
墙壁上挂满了刑具,有的上面还挂着干枯的碎肉。
空气潮湿黏腻,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腥甜味。
“在那边。”
龙晨目光看向水牢深处。
那里有一间石室,门开着,透出昏黄的灯光。
众人屏住呼吸,悄然靠近。
看清里面的景象时,饶是杀人如麻的王屠,手里的剔骨刀也不由得紧了紧。
这是一间工坊。
但这工坊里加工的不是木头,也不是铁器。
是人。
一张巨大的案板上,钉着一个活人。
那人被剥得精光,手脚被铁钉死死钉在案板上,嘴里塞着核桃大的铁球,下巴被卸掉,只能发出“呜呜”的惨叫。
两个黑衣人按着他的头。
另一个黑衣人,手持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刀,正顺着那人的发际线,一点一点往下划。
动作轻柔,专注得像是在雕琢一件稀世珍宝。
随着刀锋游走,一张完整的人皮,正缓缓脱离血肉模糊的面部。
墙上,挂着十几张已经制好的成品。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在灯光下,那些空洞的眼眶,正死死盯着闯入者。
“画皮换骨……”
李清歌声音冷得掉渣:“这是失传百年的巫神邪术。剥活人皮,制易容面具......”
柳京已经瘫坐在地上,捂着嘴,干呕不出声。
龙晨面无表情。
但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
他没动手。
这里只是外围。
更深的罪恶,还在里面。
几人悄然越过这间炼狱般的工坊,之后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两侧全是铁笼。
笼子里关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有的四肢粗大如牛,有的皮肤溃烂流脓,有的双眼赤红如兽。
这景象跟当初鬼市里的情况有八分相似。
这些都是炼制药人的失败品。
他们看到火光,没有求救,只是疯狂地撞击着铁栏,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终于。
几人摸到了尽头。
这里是一个圆形的血池。
池水暗红,翻滚着令人作呕的气泡。
血池中央,四根粗大的铁链从穹顶垂下,吊着一个人。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头发长得拖到了水面,结成了硬块。
浑身赤裸,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肋骨根根分明,像是一具风干的骷髅。
他的四肢,手腕和脚踝,全被铁链穿透。
伤口处没有愈合,而是插着四根中空的银管。
鲜血顺着银管,一滴,一滴,缓缓流出。
滴入下方四个精巧的玉瓶之中。
“嘀嗒。”
“嘀嗒。”
在这死寂的地底,这滴血声,响得像雷。
龙晨一步步走上石台。
他看着那个被吊在半空的身影。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生人的气息,缓缓抬起头。
乱发散开。
露出一张早已苍白的有些扭曲变形的脸,眼窝深陷,眼球浑浊不堪。
但在看到龙晨的那一瞬间。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突然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光芒。
是震惊,是恐惧,更是……求死的渴望。
龙晨目光下移。
落在那人干枯如鸡爪的右手上。
小指竟然是一长两短的三节指骨,因为极度瘦弱,显得格外畸形而清晰。
那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特征。
做不了假。 龙晨阅览过关于国舅李承恩所有的详细资料,这一明显特征自然记得清楚。
“秦……承恩。”
龙晨吐出这三个字。
被吊着的人身子猛地一颤,嘴里发出嘶哑破碎的“嗬嗬”声。
他想说话。
但他没有舌头。
舌头早被割了。
“这才是真的国舅爷!”
李清歌走到龙晨身边,看着玉瓶里殷红的鲜血,声音有些发涩:“那个假的就是影阁阁主,他居然利用原主真国舅的血来炼制丹药,压制自身的巫神阴气,同时维持他脸上那张‘画皮’不腐!”
“所以,他并没有杀死他。”
“他用药物圈养着他,让他生不如死。”
“像养一头牲畜,养一个活生生的血包。”
整整十年。
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
看着自己的血被一点点抽干,看着那个冒牌货顶着自己的名字,睡自己的妻妾,残害自己的国家。
这是何等的绝望?
又是何等的怨毒?
龙晨伸出手,握住了天子剑的剑柄。
“咔。”
剑身出鞘一寸。
那股压抑了一路的杀气,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失控。
“好。”
“很好!”
龙晨看着眼前这人间炼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至极的弧度。
“影阁阁主,老狐狸!”
“这笔账,咱们今晚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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