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逊是被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恶臭硬生生呛醒的。
那味道直冲天灵盖,像是什么东西烂透了,又混着牲口粪便的骚气和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潮湿气。他猛地吸了口气,结果那混合毒气直接灌进肺管子,呛得他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肺叶火烧火燎地疼,差点把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眼前却还是黑的。不是天黑那种黑,是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能把人闷死的黑暗。他下意识地想抬手揉眼睛,胳膊却像灌了铅,沉得抬不起来,关节又酸又涩,稍微一动就咔吧作响,牵扯着浑身上下无处不痛。
“操…” 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哑的呻吟,干得像两片砂纸在摩擦。这声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眼儿里火烧火燎,渴得要命,感觉喉咙壁都黏在一起了。
他挣扎着,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勉强把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
光,微弱的光,从头顶斜上方一个破洞漏进来。借着这点光,他看清了周围——自己根本不是躺在熟悉的出租屋硬板床上,而是蜷缩在一堆散发着霉烂气味的枯草秸秆里。身下是冰冷梆硬、凹凸不平的泥土地面,硌得骨头生疼。头顶,是几根歪歪扭扭、勉强搭在一起的烂木头,上面胡乱铺盖着厚厚的茅草,不少地方已经朽烂、塌陷,雨水顺着破洞滴答下来,在他脸旁不远处积了个小泥洼。空气里那股子混合恶臭的来源找到了,除了烂草,还有自己身上这件硬邦邦、看不出原色的破麻布片,一股馊汗味直冲鼻腔。
“这他妈…什么地方?” 孙逊懵了,脑子里嗡嗡作响,像塞了一团乱麻。他最后的记忆,是连续加班三天后,眼前一黑倒在键盘上,咖啡杯翻倒,褐色的液体流了一桌子…然后呢?然后就是这鬼地方?
他试着想坐起来,结果刚一用力,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金星乱冒。脑袋里像是被塞进了一个高速旋转的钻头,太阳穴突突地狂跳,疼得他直抽冷气。这不仅仅是宿醉或者睡眠不足的那种头痛,更像是有人拿凿子在他头盖骨上开洞。
“呃…” 他闷哼一声,又瘫了回去,胸口剧烈起伏,像条离了水的鱼。就刚才那一下,冷汗已经浸透了那件破烂的“衣服”,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冰得他一哆嗦。身体深处传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虚弱感,连抬根手指都费劲。
就在这时,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蛮横地冲进他的脑海!
高耸入云的钢铁森林,刺耳的汽车鸣笛,电脑屏幕幽幽的蓝光,外卖盒堆积如山…这是“他”的记忆。紧接着,是截然不同的画面:无边无际的黄土,枯死的庄稼,穿着破烂麻衣、面黄肌瘦的人群像蚂蚁一样蠕动,刀光一闪,鲜血喷溅,凄厉的哭嚎震耳欲聋…恐惧、饥饿、绝望…无数负面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淹没。
“东汉…光和…七年?黄…黄巾?乱…乱世?” 孙逊牙齿都在打颤,那些陌生的名词和残酷的画面碎片让他浑身冰冷。自己…穿越了?而且穿到了中国历史上最混乱、最血腥、最他妈不是人活的乱世开端?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想骂娘,想尖叫,想砸东西,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身体深处传来的那种掏心挖肺般的空虚感——饥饿,真正的、能把人逼疯的饥饿感,如同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胃。胃袋痉挛着,火烧火燎地疼,提醒他这具身体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吞下一把滚烫的砂砾。
不行!不能躺在这儿等死!
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一切混乱的思绪。孙逊咬着牙,用胳膊肘撑着冰冷的地面,一点点地,把自己从散发着霉味的草堆里往外挪。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肌肉和骨头,酸痛得让他直抽冷气。冰冷的空气灌进破衣烂衫,冻得他牙齿咯咯作响。他像条离水的泥鳅,艰难地蹭到了那个低矮的、用破木板勉强钉起来的棚子门口。
他喘息着,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往外一顶!
“哗啦”一声,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板被他撞开了半边。刺眼的光线瞬间涌了进来,让他眼前一片雪白,下意识地闭紧了眼睛。
缓了好几秒,他才敢再次睁开眼。
然后,他看到了。
地狱。
真正的、人间地狱。
他所在的这个破草棚子,孤零零地杵在一片荒芜的野地里。枯黄的野草在凛冽的寒风中有气无力地摇晃着,地面是板结的灰黄色泥土,龟裂出丑陋的纹路。远处,几座低矮的山丘也是光秃秃的,死气沉沉。视线尽头的地平线上,几股粗大的、浓黑的烟柱直冲天际,像几条狰狞的黑龙,把灰蒙蒙的天空都染脏了。那是村庄在燃烧。
离他稍近一些的,是一条被无数双脚踩踏得泥泞不堪的所谓“官道”。道上,人影绰绰。不,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人影。那是一群群缓慢移动的…行尸走肉。
拖家带口,衣衫褴褛,比他自己身上的还要破烂百倍。一个个瘦得脱了形,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眼神是统一的空洞和麻木,看不到一丝生气。一个男人佝偻着腰,背上用破布条捆着一个同样瘦小的孩子,孩子的小脑袋耷拉着,不知是死是活。一个老妇人拄着一根勉强算是棍子的树枝,一步一挪,每走一步都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一个半大的少年,赤着脚,踩在冰冷的泥泞里,眼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没有任何焦点。
死寂。除了呼啸的风声,就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偶尔有一两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哭腔的咳嗽传来,也很快被寒风撕碎。空气里弥漫着那股子挥之不去的焦糊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甜腥气,那是血的味道。
“嗬…嗬…” 孙逊的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抽气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连跳动都变得艰难。他以前只在电影里看过这种场景,那种隔着屏幕的冲击力,远不及眼前这活生生的、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地狱景象的万分之一。那些麻木的眼神,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想缩回那个至少能挡点风的破棚子里。就在这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嘎——”声从头顶传来。
孙逊猛地抬头。
几只巨大的、丑陋的黑影正在低空盘旋。是秃鹫!它们的翅膀展开足有半人长,灰黑色的羽毛油光发亮,弯曲锋利的喙在惨淡的天光下闪着不祥的光。它们飞得很低,慢悠悠地打着转,贪婪而耐心的目光扫视着下方的荒野和官道,像在巡视自己的餐桌。那刺耳的叫声,仿佛死神的嘲笑。
一股寒气从孙逊的尾椎骨直冲头顶,让他头皮瞬间炸开!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缩回了棚子里,背靠着冰冷的泥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东汉末年…黄巾起义…乱世…流民…秃鹫…” 那些记忆碎片和眼前残酷的景象终于在他混乱的脑子里勉强拼凑出一个清晰的、令人绝望的认知。
他穿越了,穿到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没有金手指,没有系统提示音,没有王霸之气,只有一个快要饿死、冻死、病死的残破身体,和一个随时可能被乱刀砍死或者被野兽叼走的开局!
“为什么是我?” 孙逊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那点刺痛感是他唯一能抓住的“活着”的证明。胃袋再次剧烈地抽搐起来,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混合着喉咙的干渴,还有那挥之不去的头痛,几乎要把他逼疯。外面是秃鹫环伺的死亡荒野,棚子里是冰冷恶臭的绝望囚笼。巨大的恐惧和冰冷刺骨的绝望,像两条毒蛇,紧紧缠绕住他,越收越紧,让他几乎窒息。
他像只受伤的野兽,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堆里,只剩下粗重而压抑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绝望;每一次呼气,都像是在吐出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这具残躯,已然坠入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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