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张宏正在青峰厂——现在应该叫桃源二厂——检查厂区改造进度，突然接到孙二狗的电话。
张总！快回来！县里符书记来厂里视察了！
张宏心头一震。
符书记？符云山？
这位可是县里的大领导。他怎么来了……
张宏立刻毫不犹豫开车赶回去。
路上，张宏心里琢磨出来些门道。符云山应该是冲着桃源集团正在推进的项目来的，听说这位书记特别重视扶贫工作，饮水工程和危房改造，听说就是他亲自主持布置的。
据说，符云山还是有名的实干派，工作认真，实事求是，从不搞形式主义的视察。
张宏赶回总厂，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在生产线旁参观。
周建华西装革履，正陪着一位五十出头、身材挺拔的男子边走边聊。那男子穿着朴素的夹克衫，举手投足间自带威严。从周围人众星拱月姿态来看，应该就是那位符书记。
张总！周建华眼尖，老远就招手。
符云山转过身，温和又不失锐利的目光认真打量着张宏：这位就是张宏同志？比想象中还年轻嘛。
符书记好。张宏不卑不亢地握手，欢迎您来桃源集团指导工作。
“你这边的生产工艺很先进啊。”符云山望着那套价值八百万的德国进口流水线，和农民模样操作却异常娴熟和规范的工作，目光露出赞赏。
接下来的视察让张宏暗暗吃惊。
符云山不是走马观花，而是真的懂行。他仔细询问了水泥配方、生产工艺甚至环保措施，还随机抽查了几名工人的生产记录。
听说你接手了青峰厂？参观完毕，符云山突然问。
是的。原厂128名职工，我们全部留用。
符云山点点头：很好，你做的不错。他顿了顿，走，带我看看那两个工程的具体方案细节。
张宏早有准备。他带符云山来到会议室，展示了详细的工程进度表和质量管理体系。
我们还培训了八支本地工程队，负责外包分工。张宏调出培训照片，我们还进行了严格培训。技术共享，标准统一。确保外包质量。
符云山认真翻看资料，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不错，你们考虑很周全。他突然抬头，下周有个工作会，你来做个发言。
张宏一愣：
就讲你这个技术扶贫的模式。符云山站起身，灵山县需要更多这样的创新思维。
送走符云山一行，周建华故意落在最后。
老弟，你走大运了。他拍拍张宏的肩膀，符书记很少当面表扬人的。
张宏望向远去的公务车，心中了然。
这次视察绝非偶然，很可能是对他这段时间工作的某种。县里估计不久后还有其他大动作。
而这，是桃源集团的机会。
……
清晨的露水还没干透，陈文秀已经带着林晓峰和苏瑶走在崎岖的山路上。
李阿婆家就在前面。陈文秀指了指半山腰那座摇摇欲坠的木屋，裤脚已经被杂草上的露水打湿。
林晓峰擦了擦汗：这都第三趟了，老人家还是不肯搬？
陈文秀抿了抿嘴唇，她说死也要死在自己屋里。
三人踩着湿滑的石阶往上爬。苏瑶一个没站稳，差点滑倒，被林晓峰一把拉住。她的运动鞋上沾满了泥浆，白袜子变成了土黄色。
木屋前，八十多岁的李阿婆正坐在小板凳上剥玉米。见三人来了，头也不抬：不搬不搬，我死了也不搬……
阿婆，新房多好啊。陈文秀蹲下身，声音轻柔，不漏水，不漏风。有自来水，有厕所，还有煤气灶...
不去！李阿婆啐了一口，我那死老头子就是在这屋里走的，我哪也不去！
陈文秀从包里拿出新房照片：您看，就在山脚下，您随时能回来看...
不看！老人别过脸去，枯瘦的手紧紧抓着门框，指节发白。
再一次劝说无果，三人只好告辞。下山路上，林晓峰踢飞一块石子：这工作真难做！
走，去田里看看。陈文秀转移话题，听说今年晚稻好像出了点问题。
山脚下的稻田里，几个老农正在弯腰收割。稻穗稀疏，谷粒干瘪。
其中一个老农直起腰，看见三人，黝黑的脸上挤出苦笑：陈队长，你们来啦？
赵叔。今年收成怎么样？陈文秀问。
难哟。看这样子，一亩地可能打不到三百斤。老赵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卖的钱还不够买化肥的。
旁边一个驼背老人插嘴：养猪更惨！到处闹猪瘟，王老六的养猪场死了几十头...
养鱼呢？苏瑶问。
也不太行。鱼市行情不好，一年也赚不了几千块。老赵叹气，咱桃源村一没地二没人，年轻人都跑出去打工了，就剩我们这些老骨头...
正说着，远处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张宏骑着一辆旧摩托驶来，车把上挂着一袋饭盒。
还没吃午饭吧？他停下车，摘下头盔，“我听说你们在田里，顺路给你们送饭。”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爽朗微笑的眉目，让陈文秀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谢谢张哥！”
林晓峰和苏瑶笑着接过盒饭，眼角憋着调侃瞥向陈队长。这哪里是路过，分明是专程献殷勤。
陈文秀脸颊微红，扯开话题，“听说符云山书记视察你们那里了？”
“对。”
四人坐在田埂上吃饭。张宏跟工作队说起桃源集团最近的情况，又说了两个扶贫工程的进度。
陈文秀突然发现，这个曾经的建筑工人，如今举手投足间已经有了企业家的沉稳气质。
林晓峰和苏瑶忍不住抱怨他们工作的困境。陈文秀也说到桃源村种植养殖产业的问题。
张宏听完，眉头渐渐皱起。
“动员搬迁倒是好办，多发鸡蛋就好了……倒是产业发展…”
他抬头望着远处陡峭的山崖，桃源村四周都是石山，人均耕地不到一亩，青壮劳动力不足。靠种植养殖脱贫，难。
那怎么办？林晓峰扒拉着饭盒里的青椒炒肉。
张宏沉思片刻，前世记忆在脑海中闪回——2020年后，全国很多像桃源村这样的发展条件受限的地区，都是通过异地搬迁实现脱贫的。
也许...他放下筷子，可以考虑整村搬迁，逐步把贫困户搬迁到条件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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