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客厅里，气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周老夫人靠在铺着软垫的藤椅上，身上盖着薄毯，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咳，咳得她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脸色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周母李婉华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背，眼里满是心疼和忧虑。
周振华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眉头紧锁，手里攥着一份病历和一张药方复印件，那是苏明远教授开的方子。
“这都第八天了，”李婉华待婆婆咳嗽稍平，递上温水，转头对丈夫低声道，“苏教授的方子，妈吃了是说喉咙润了些，可这咳……夜里还是睡不成觉。听着这咳嗽声，我这心就跟揪着似的。”
周振华何尝不心急。他叹了口气：“明远兄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方子肯定是对路的。只是妈年纪大了，身体底子亏空得厉害，这药力一时半会儿怕是难以彻底奏效。”他嘴上这样说，但看着母亲受罪，心里也开始有些没底。苏明远是他最信任的医者，若他都一时难以显效，难道真要这样一天天耗下去？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汽车声，不一会儿，周家的亲戚，那位曾被林晚治愈咳嗽的妇人——周敏，提着果篮走了进来。
“大哥，大嫂，妈好些了吗？”周敏关切地问道，一眼就看到周老夫人憔悴的模样和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咳嗽痕迹，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
“是周敏啊，快坐。”李婉华招呼她坐下，叹了口气，“还是老样子，咳嗽不见轻，真是愁死人。”
周敏放下果篮，脸上却带着一丝不同于周家沉闷气氛的光彩：“嫂子，您别太着急。我这次来，一是看看妈，二也是想跟你们说个事儿，没准对妈的病有帮助。”
“哦？什么事？”周振华抬起头。
“就是我那咳嗽，您之前也知道的，折腾了小半个月，吃啥药都不灵。”周敏声音提高了些，带着分享好消息的喜悦，“后来不是跟您提过一嘴，我们找了一位挺年轻的中医大夫吗？就在西城那块，叫林氏中医馆。”
李婉华点点头，有点印象：“嗯，好像听你说过一嘴。怎么，有效果？”
“何止是有效果！”周敏一拍手，语气激动起来，“简直是神了！我吃了那位林大夫三剂药，当天晚上就咳少了一大半！三剂药吃完，晚上基本安生睡觉了！”
“效果这么好？”李婉华有些惊讶。她知道周敏之前的咳嗽也挺顽固，看了好些医生。
“千真万确！”周敏笃定地说，“而且那林大夫特别年轻，还是个姑娘家，但看诊特别仔细，问得那叫一个详尽的。她说我那不是简单的肺燥，是肺肾阴虚，虚火往上跑，光润肺不行，得肺肾同补，把下面的虚火滋下去才行。您说神不神，吃了她那个方子，我就说感觉胸口那团干火一下子被润开了，舒服透了！”
周振华原本只是听着，听到这里，神情认真起来。他久病成医，又受苏明远影响，对中医理论略知一二。“肺肾阴虚，虚火上炎……”他沉吟着，这辨证思路确实精准，而且不同于寻常只治肺的思路。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周老夫人轻微的呼吸声。李婉华和周振华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不可思议。
苏明远是什么人？那是中医界的泰斗，国宝级的人物！他开的方子，竟然会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中医比下去？而且是在治疗类似病症的情况下？
这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周敏，这话可不能乱说。”周振华神色严肃，他尊重苏明远，更觉得这事有些匪夷所思。
“大哥，我哪敢拿苏教授和妈的健康开玩笑啊！”周敏急了，掏出手机，“我这有这两次的药方照片，还有病历记录。苏教授的药方我们自然敬重，但林大夫的药方对我的症、更有效！这是事实！我现在人好了，就是最好的证明！街坊邻里好些疑难杂症都是她看好的，现在都说她那小医馆藏着一尊真佛呢！”
周振华接过手机，仔细地看着两张药方的照片。他虽然不能完全看懂所有药材的精妙配伍，但能看出两者思路确有不同。苏教授的方子以润肺止咳、清热化痰为主，方正平稳。而那位林晚大夫的方子，则在润肺的基础上，明显加入了更多滋补肾阴、引火归元的药材，胆大而心细，针对性极强。
他的心念开始动摇了。或许……民间真有高人？尤其是一个能让苏教授的方子相形见绌的年轻人？这需要何等的天赋和功力？
李婉华也凑过来看，她更不懂药方，但她相信周敏不会信口开河，而且她母亲康复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振华，”李婉华轻声对丈夫说，“妈的病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苏教授自然是好的，但也许……就像周敏说的，医缘未到？或者换个思路看看？既然这位林大夫对咳嗽这么有办法，又离得不远，要不……我们请她来家里给妈看看？”
周振华沉默了。他内心经历着巨大的冲击。一方面是对苏明远绝对的信任和尊重，觉得另请高明似乎是一种冒犯；另一方面是对母亲病情的担忧，以及周敏带来的这个极具诱惑力的成功案例。
他走到母亲身边，看着老人因为咳嗽而疲惫昏睡的面容，终于下定了决心。没有什么比母亲的身体更重要。学术上有争鸣，医术上有比较，这再正常不过。为了母亲，尝试一切可能的机会，这不丢人，也是对苏教授医德的理解——他从来都是以病患为第一位的。
“周敏，”周振华转过身，声音沉稳却带着决断，“这位林大夫，她出诊吗？能不能请她到家里来一趟？你奶奶这样，实在不方便去医馆折腾。”
周敏一听有门，立刻点头：“应该可以的！林大夫人特别好说话，很为病人着想。我这就给她医馆打电话问问？或者我亲自过去一趟请她？我跟她也算认识了。”
“好。”周振华点头，“态度一定要诚恳，就说是我们家老太太年事已高，咳嗽不止，久闻林大夫医术精湛，特地恳请她辛苦一趟，出诊费方面绝对按最高标准，不，我们加倍付。”
“哎！好嘞！我这就去办！”周敏连忙应下，拿出手机就开始翻找林氏中医馆的联系方式。
李婉华看着丈夫，轻声问：“那……苏教授那边？”
“等请了林大夫看了之后再说。”周振华摆摆手，“若是有效，皆大欢喜。若是无效，也不影响我们对明远兄的信任，再请他老人家费心调整方子便是。多一条路，多一份希望。”
而此刻，正在医馆里忙碌的林晚，对即将到来的、来自军区大院的邀请还一无所知。她刚刚送走一位复诊的眩晕病人，正仔细地将新的脉象和舌苔情况记录在医案上。窗外的寒风依旧，药柜里的草药散发着淡淡的幽香，一切如常，却不知命运的拐点，正以一种她未曾预料的方式，悄然向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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