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鹏”无人机像只耗尽了力气的铁鸟，在南极上空狂暴的风雪中做着最后的挣扎。它的燃料指针颤巍巍地滑向红色区域，传回数据的间隔越来越长，信号也像是被冻住了，断断续续，杂音多得吓人。
指挥中心里，没人敢大声喘气。所有人都盯着主屏幕，上面代表无人机状态的光点忽明忽灭，旁边跳动的参数每一个都在报警。破译组的人眼睛熬得跟兔子似的，还在跟那些破碎的、鬼画符一样的地底编码死磕。
林征站在指挥台前，背挺得笔直，但紧抿的嘴唇和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藏不住他心里的惊涛骇浪。苏浅夏站在他侧后方，能清晰地看到他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燃料剩余百分之三……维持悬停最多……十分钟。”无人机操作员的声音干涩，带着一种宣布死刑般的沉重。
十分钟。
只有十分钟了。
他们伸向那个冰下谜团的唯一触手，就要断了。
就在这时，破译组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变了调的惊呼：“出来了！又出来一段！比之前的都长！”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一段相对完整、但仍然充满干扰和不确定性的破译文字，被投射到副屏幕上：
【……循环……将尽……】
【……摇篮……需……稳固……】
【……守护者……序列……响应……】
【……非……授权……接触……警告……】
【……最后的……机会……】
循环将尽？摇篮需稳固？守护者序列响应？非授权接触警告？最后的机会？！
这都什么跟什么？！
每一句话都像是一块冰冷的巨石，砸在人们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循环将尽……是不是说它那个‘深眠’的周期快到头了？它要醒了？”李主任的声音发颤。
“摇篮需稳固？摇篮指的是啥？地球？还是我们？怎么稳固？”老周瞪着眼，完全摸不着头脑。
“守护者序列……这听着像是一套程序，或者……某种机制？需要它响应？”一个年轻研究员喃喃道。
“非授权接触警告……是在说我们吗？因为我们派了无人机过去，打扰它了？”苏浅夏感觉后背发凉。如果真是警告，那代价……
“最后的机会……”林征低声重复着这最后四个字，眼神锐利如刀，“给谁的机会？我们的？还是……它的？”
没人能回答。信息依旧破碎，充满了歧义。但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指挥中心。
“无人机信号……极度不稳定！正在尝试接收最后的数据包！”操作员喊道。
主屏幕上，代表无人机的光点疯狂闪烁了几下，然后，传回了最后一段清晰的数据——不是编码，也不是文字，而是一组高精度的、针对冰下空洞边缘区域的扫描图像！
图像显示，在那巨大空洞的冰壁之上，靠近顶部的位置，镶嵌着数个巨大的、排列规整的、非自然的金属结构体！它们深埋在冰层中，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冰棱，但其流畅的几何线条和明显的接口构造，与周围粗糙的冰岩形成了鲜明对比！
那不是自然形成的！绝对不是！
“我的老天爷……那是什么东西？！”有人失声叫道。
还没等人们从这惊人的发现中回过神来，最后的、也是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数据传了回来——那是一段极其短暂，但能量等级高得离谱的定向能量辐射脉冲！脉冲的来源，正是那些刚刚被发现的金属结构体之一！脉冲的方向，并非指向无人机，而是……垂直向上，穿透数千米冰层，射向了外太空！
这脉冲只持续了不到零点一秒，随即，无人机的所有信号，彻底消失。
主屏幕上的光点，熄灭了。
“玄鹏”失联了。
指挥中心里一片死寂。只有设备运行的嗡嗡声，衬托着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最后的机会……警告……非授权接触……定向能量脉冲……射向外太空……
所有这些碎片拼凑在一起，指向了一个让所有人灵魂战栗的可能性。
“它……它不是在跟我们说话……”苏浅夏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它是在……上报？！或者……是在呼叫什么？！”
那个“守护者序列”，不是在响应他们这些“蜉蝣”！而是在他们这“非授权接触”的刺激下，启动了什么程序，向宇宙深空，发送了某种信号！
而“最后的机会”……是不是意味着，如果这信号被接收，如果那未知的“守护者”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响应了这呼叫……那么，留给人类，或者说留给地球的“机会”，就不多了？
林征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情绪都被压了下去，只剩下冰原般的冷硬和决绝。
“立刻。”他的声音在寂静中响起，清晰得可怕，“分析那股能量脉冲的所有参数，频率、强度、调制方式……我要知道它到底把什么信息，送去了哪里！”
“启动所有还能工作的深空监测设备，扫描脉冲指向的天区！寻找任何可能的回应信号！”
“最高警戒等级。通知其他所有穹顶城市，共享情报，进入战备状态。”
他一条条命令下达，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与整个未知宇宙为敌的肃杀。
然后，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指挥中心里每一张苍白而惊恐的脸。
“我们可能，”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刚刚，不小心……敲响了一口钟。”
“一口能传到宇宙深处，而我们完全不知道会引来什么的……钟。”
无人机的残骸，或许正坠向南极无尽的冰原。
但它最后传回的信息，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孤寂的冰封末世，激起了注定将席卷一切的、未知的狂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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