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的光,透过稀薄的云层,落在新筑的高墙上,泛着铁锈般的暗红色。墙头的探照灯偶尔扫过远处废墟的轮廓,像一只警惕的眼睛,在漫漫长夜里不敢阖上。
基地内部的空地上,燃着几处篝火。这是林征特批的——燃料紧张,但人心需要暖意。火光跳跃着,映着围坐的人们脸上明明灭灭的影子。没人高声说话,只有柴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和着远处墙头隐约传来的换岗口令,让这寂静的夜不至于沉底。
苏浅夏裹紧了林征给她的军大衣,坐在稍远些的一截废弃水泥管上,看着那跳动的火焰出神。大衣带着洗涤后的皂角味,也沾着硝烟和金属的冷冽,这两种味道混杂在一起,竟让她感到一丝奇异的平静。
老周坐在火堆旁,手里没拿他那个油亮的算盘,而是捧着一个搪瓷缸,小口啜着里面滚烫的、没什么味道的野菜汤。他旁边是希望小学来的那个李明远老师,正就着火光,用一根炭笔在破本子上写着什么,大概是在统计人数,或者规划明天的劳动分配。
几个半大的孩子起初还怯生生的,后来耐不住天性,在火堆旁的空地上追逐起光影来,发出压抑着的、细碎的笑声。他们的母亲在一旁看着,脸上是疲惫,却也因为孩子的笑声,眼底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
这景象,让苏浅夏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书本上读到的原始部落。人类聚集在火边,分享食物,抵御野兽和寒冷,讲述故事,确认彼此是同类。千万年过去了,科技崩坏,文明倒退,他们似乎又回到了起点,依靠着最原始的火光,汲取一点点对抗无边黑暗的勇气。
“看什么呢?”林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浅夏没回头,只是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点位置。林征也没客气,挨着她坐下,他身上带着夜巡后的凉气。
“看火。”苏浅夏轻声说,“也看人。”
林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那些孩子,看到了老周和李老师,也看到了火光照耀下,人们脸上那点稀薄的暖意。
“老周下午来找过我,”林征忽然说,声音不高,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他说,他那台破收音机里,除了北边那个断断续续的矿洞信号,昨晚好像还收到一点别的。很模糊,像是……某种规律的敲击声,方位不定,他琢磨不透。”
苏浅夏的心微微一动。规律的敲击声?是其他幸存者?还是……某种她前世未曾留意过的信号?
“让他继续听着吧。”苏浅夏说,“现在任何一点来自外面的声音,都可能重要。”
林征“嗯”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篝火那边。“今天后勤报上来,有几个之前住在西区的幸存者,自发组织起来,把靠近围墙的那片空地清理了,说是想试着种点快熟的菜。种子是他们自己从外面带进来的,没动用库存。”
苏浅夏有些意外,随即了然。这是好现象。当人们开始不只为眼前的生存,还愿意为不确定的明天投入精力时,说明希望真的在萌芽。
“这说明,他们开始把这里当家了。”苏浅夏说。
“家……”林征重复着这个字眼,语气有些复杂。这个建立在废墟和危机之上的“家”,太过脆弱。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哭声从篝火另一侧传来。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年轻女人,孩子因为饥饿或是病痛,细声细气地哭着,女人怎么哄也哄不好,自己也忍不住掉下泪来。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妇人叹了口气,从自己那份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里,掰了一小块压缩饼干,递过去,示意她用水泡软了喂给孩子。
没有人说话,但一种无声的支撑,在沉默的人群中流淌。
苏浅夏看着这一幕,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触动了。她站起身,走到篝火旁,拿起架在火上的铁壶,给那几个孩子的母亲和李老师的搪瓷缸里添了点热水。她没说什么,动作也有些生疏,但当她做完这些,重新坐回水泥管上时,感觉林征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了一点不同。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林征忽然开口,话题转得有些突兀,“末世里,最可怕的不是怪物,是人心涣散。”
“是。”苏浅夏点头,“怪物看得见,打得着。人心散了,堡垒修得再高也没用。”
“那你看现在,”林征的目光扫过篝火旁相互依偎、分享着微薄食物和温度的人们,“这人心,算散吗?”
苏浅夏沉默了片刻,看着火光中那些疲惫却依旧在挣扎的面孔,看着老周听着收音机时专注的侧影,看着李老师借着火光书写的身影,看着那几个追逐光影的孩子。
“至少,火还没灭。”她最终轻声说道。
林征闻言,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血月的光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但他看向篝火和苏浅夏的眼神里,却映着跳动的光。
“是啊,火还没灭。”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确认,也像是承诺。
夜雾渐渐弥漫开来,缠绕着高墙,也模糊了远方的废墟。篝火的光芒在雾气中显得有些朦胧,却依旧顽强地亮着,像一枚钉在沉沉夜幕上的、温暖的图钉。
在这被血月笼罩的、危机四伏的末世里,这一小簇篝火,或许无法驱散所有的寒冷和黑暗。
但它照亮了彼此的脸,确认了同类的存在。
这本身,就是一种抵抗。
而更漫长的黑夜,还等在前面。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极寒末世我上报后,国家把南极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