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长府的宴会厅“澄澜堂”并非西式风格,而是一座地道的仿古中式殿宇,飞檐斗拱,厅内悬挂着精致的宫灯,柔和的光线照着紫檀木的家具和墙壁上的水墨山水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
今晚,这个地方将要宴请三位特殊的客人,他们并非哪国的国王或总统,而是三位南洋的华人。
三位客人在侍者的引导下依次入座,舒缓的西洋乐队随即缓缓升起,侍者依次摆上精美瓷器盛放的佳肴,中西结合,倒也别致。
陈善新,其父陈谦善,这位费乐平的华人军领袖,数年来,历经过美西战争,排华运动,土着抗美战争,在南洋的数千万华人中,声名远扬,声望卓着,无论在哪里都是被奉为上宾招待的。
饶是如此,陈善新此刻就像是个即将被检查作业的学生,姿态恭谨,眼神中混合着小心与热切的期盼。
另外二人分别是荷属印地亚尼西亚,来自苏门答腊岛的林义雄,法属维也南西贡堤岸区华人帮派“义安会”首领李才福。
墙上的挂钟渐渐来到了七点。
门口的脚步声在靠近。
三人都站起了身,整肃仪容,打起了精神。
门被推开,陈连升走在前侧立,汤绍安面带温煦笑容,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身姿笔挺的陈善新身上
“汤总长好!”三人同时问候。
“坐!都坐下!别那么拘谨,都是一家人,又不是在外边。”汤绍安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坐下,话里的“一家人”算是给这场宴请定了基调。
陈连升将宴会厅门关上,然后守在外面。
“善新,你搞这么严肃干什么?又不是在战场上,我又不是老虎。”汤绍安开起了玩笑,转而关切问道:“几年没见了,陈老身体可好?”
“回总长,家父身体康健。行前特意叮嘱我,定要代他向您问安。”陈善新恭敬回答
“回去后,帮我跟您父亲说,现在日子好过了,没人敢欺负中国人了,让他一定要把身体养好,实在不行,就让他来海口静养,这点钱我汤绍安还是出得起的嘛!”汤绍安笑道。
“我一定带到。”陈善新应声答道,同时心里暖暖的,也愈发的尊重了。
汤绍安此举是在向另外二位表明一个态度,紧跟着琼州的步伐,就能在琼州获得和陈谦善父子一样的尊贵待遇。
早在1899年的美西战争中,周学熙紧急支援陈谦善武器,随后组建了一支全是华人的军队,避免了排华运动造成的巨大伤害。
随后,迈瑞肯支持的土着领袖阿奎纳多赶跑了斯班尼斯之后,他又成立费乐平第一共和国,反咬迈瑞肯人一口,进行了长达两年的抗美战争,最终在迈瑞肯和陈谦善领导的华人军队的合作下被熄灭。
虽然费乐平的抗美战争失败,但各地依然有零星的抵抗运动,迈瑞肯不得不转变对华人提防的态度,本次琼州在对迈瑞肯售卖“琼州级”战列舰中军贸中,汤绍安私下里与安德森进行了会谈,促使了迈瑞肯的关键态度转变。
放眼未来,费乐平将会进入一个由华人主导的时代,随着华人的数量越来越多,这个地位将会牢不可破。
不过看似琼州风光无限,但背后隐藏着巨大的危机,琼州、台岛、琉球的资源匮乏,工业化进程需要大量的原材料持续供应,一旦被列强联合掐断,高楼大厦瞬间崩塌。
所以,汤绍安在帮助陈谦善在费乐平站稳脚跟后,紧接着就要进行第二步,便是扶持各地的华人上位,费乐平的陈谦善父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来,善新,帮我介绍介绍,咱们远道而来的二位南洋同胞。”汤绍安保持着笑容。
陈善新来之前,他父亲陈谦善就曾剖析过,这场会面的关键在哪里——汤绍安要整合南洋的华人势力,共同对抗洋人在东南亚的殖民统治。
他也乐于见到所有华人拧成一股绳,所以顺着汤绍安的话,开始介绍席上的另外四位。
不等陈善新介绍,二人便逐一自报家门,:
“鄙人林义雄,如今在苏门答腊岛巨港开发锡矿和种植橡胶园。今天能见到汤总长,三生有幸。”
“琼州的发展,离不开诸位的支持,我先敬诸位一杯。”汤绍安举杯邀饮
二人纷纷举杯回应。
一杯酒喝完,吃了几口菜,汤绍安望着林义雄,貌似随意的问道:“林先生,听说‘沙阿’快坚持不住了?”
亚齐位于苏门答腊岛最北端,把守马六甲海峡西北出口,战略地位极其重要,荷兰人为了牢牢把控这个关键地方,与当地的亚齐人开战,土着沙阿领导的亚齐人处于劣势,但是灵活利用热带雨林和山地地形苦苦抵抗。
亚齐战争打了十几年,荷兰人被逼的没办法,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以至于残忍。
林义雄所在的巨港,虽然不在亚齐核心区,但战火带来的动荡,难民流窜,贸易路线受阻,直接威胁其锡矿和橡胶园的安全生产与运输,并且荷兰人因为战争对华人大肆加税。
“据我所知,沙阿没什么人手,亚齐人快被杀完了,荷兰人丧心病狂,连小孩子都不放过......”林义雄将荷兰人在亚奇的暴行一一说出,随后气愤的说道:“我们华商也深受其害,荷兰人连连加税,威逼恐吓,我们付出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基本都在替荷兰人打工。”
“汤总长,林某代表在苏门答腊的10多万华人,恳请汤总长替我们与荷兰人交涉,否则下一个亚奇人就是我们华人。”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明说,面对林义雄的识趣,汤绍安沉痛的说道:“亚齐人的遭遇,我很同情,我们之前何尝不也是这样?前段时间,和日方谈判,周学熙把鸡盼人在东北的暴行揭露了,触目惊心。但那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不能贸然插手,但是我们的华人同胞权益必须受到保护,尤其是人身安全问题,无论怎么样,起码的自保能力是要有的。林先生,你回去后,告诉同胞们,琼州永远是他们的后盾。”
林义雄顿时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遂起身敬酒,激动道:“汤总长的关心,我一定带到。”
随后,汤绍安与李才福交谈。
维也南当前的情况与费乐平类似,皇室成了弗兰西人的傀儡,唯一的清醒人潘周桢还被流放了,弗兰西人的残酷经济掠夺和同化政策引起了维也南人的极大不满,境内反法起义不断,特别是黄花探领导的安世农民起义。
李才福是西贡堤岸区华人帮派“义安会”话事人,控制湄公河三角洲的大米贸易和航运,弗兰西人一方面拉拢,一方面又刻意打压,等到黄花探与弗兰西人握手言和,第一个倒霉的就是华人。
汤绍安指出黄花探与弗兰西的事,旁人管不到,但必须要确保维也南百万华人的利益与生命安全。
李才福心下明白了,道:“定不负总长期望!”
陆军2万多人去年刚完成换装,原来的毛瑟步枪统统换装了三零式步枪。
宴席结束后,汤绍安让陈连升明天带着这两人去陆军后勤处挑点“土特产”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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