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政府文件正式印发后的第三天，钟正邦敲响了孟为凡办公室的门。
这一次，他没有提前预约，也没有通过秘书通报，而是选择在下班后的傍晚时分，直接来到了孟为凡办公室门口。
“正邦书记？”孟为凡刚收拾好公文包准备离开，看到门口的钟正邦，有些意外，“有事？”
“为凡省长，耽误您几分钟。”钟正邦语气诚恳，“想跟您聊聊。”
孟为凡看了看手表，重新放下公文包：“请进。”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为凡省长，今天来，是想正式向您道个谢。”钟正邦开口。
孟为凡微微一愣：“谢我？为什么？”
钟正邦说：“为林城的事。小艾的方案能得到省里这么大的支持，特别是您亲自推动，我代表钟家，也代表我个人，向您表示感谢。”
他说得很认真，没有官场上的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孟为凡摆摆手：“正邦书记言重了。支持林城转型，是省政府的分内工作。小艾同志的方案做得好，我们当然要支持。”
“不只是支持。”钟正邦摇摇头。
“你在会上说，不能让为这座城市奉献过的人成为转型的代价。这话说得太好了。不仅给小艾的方案定了调，也给全省资源型城市转型指明了方向。”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说实话，最初让小艾去林城，我确实有私心。想让她做出成绩，想在汉东打开局面。但看了她的调研报告，听了她的想法，我才意识到，林城的问题比我想象的复杂，也比我想象的重要。”
孟为凡静静听着，没有打断。
“小艾能想到资源补偿机制，能想到新旧动能融合，这让我很欣慰。”钟正邦继续说。
“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您能这么大力支持。我知道，我们两家之前……有些误会。您能摒弃前嫌，从工作出发，从小艾的方案出发，从林城五万职工的生计出发，这份胸襟，我钟正邦佩服。”
这话说得很直白，几乎是把窗户纸捅破了。
孟为凡沉默片刻，缓缓说道：“正邦书记，我在汉东三年多，最大的体会是：发展才是硬道理，民生才是最大的政治。什么派系之争，什么个人恩怨，在五万职工的生计面前，都不值一提。”
“我们这一代还有上一代人，为国家建设奉献了一切。”孟为凡感慨的说道。
“现在时代变了，能源结构调整了，但他们的奉献不能被忘记。小艾提出的资源补偿机制，之所以打动我，就是因为它体现了对奉献者的尊重和回报。”
“所以，我不是在支持钟小艾，我是在支持一种理念，发展的成果要由人民共享，转型的成本要由社会共担。这种理念，应该成为汉东发展的基本准则。”
钟正邦久久无言。
他第一次真正看懂了孟为凡。
这个人，不是政治斗争中的对手，而是真心想为老百姓做点实事的人。
他的格局，他的情怀，他的担当，都超出了钟正邦之前的想象。
“为凡省长，”钟正邦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受教了。今天这一席话，让我明白了很多。政治不只是权力博弈，更是责任担当；发展不只是Gdp数字，更是人民的福祉。”
孟为凡笑了笑：“正邦书记能这么想，是汉东之幸。我们虽然工作分工不同，但目标是一致的，把汉东发展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只要目标一致，就没有解不开的结，没有跨不过的坎。”
两人又聊了半小时，从林城转型聊到全省发展，从经济工作聊到干部队伍建设。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深入交流，没有试探，没有算计，只有对工作的思考和对未来的谋划。
离开孟为凡办公室时，已是华灯初上。钟正邦走在省政府大院的林荫道上，秋夜的凉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中的暖意。
他想起哥哥钟正国曾经对他说的话：“孟为凡这个人，有能力，有背景，也有野心。在汉东，他是你最大的对手。”
现在他想告诉哥哥，孟为凡确实是对手，但更是值得尊敬的对手。因为他心中有民，肩上有责，手中有度。
手机响了，是钟小艾发来的信息：“二叔，省里的文件收到了。职工代表大会开得很成功，工人们情绪稳定，对转型充满期待。谢谢您。”
钟正邦回复：“要谢就谢孟省长。是他的支持，让这一切成为可能。”
发完信息，他抬头望着夜空。
繁星点点，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回到住处，钟正邦打开笔记本，开始起草一份关于干部教育培训的建议。他打算向省委建议，把资源型城市转型中的公平发展作为重要课题，纳入各级干部培训内容。
他要让更多的人明白，发展为了谁，发展依靠谁，发展成果由谁共享。
而这一切的启发，来自孟为凡今天那番话，也来自钟小艾那份凝聚了心血的方案。
政治有时候很复杂，充满了算计和博弈。
但政治有时候也很简单，只要你真心为人民做事，人民就会支持你，历史就会记住你。
钟正邦忽然想起古代的一句话：以利相交，利尽则散；以势相交，势去则倾；唯以心相交，方成其久远。
他和孟为凡，也许永远成不了朋友，但可以成为相互尊敬的同事，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的同志。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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