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近汴京码头时，晨雾还没散尽，远远就看见黑压压的人群。盛明兰扶着卫小娘站在船头，长榕趴在栏杆上，小手指着远处的城楼咿咿呀呀。
“听说汴京可热闹了，有糖画，还有皮影戏。”小桃凑过来，眼里闪着光，“七郎到时候肯定喜欢。”
盛明兰笑了笑，目光却落在码头最显眼的位置——那里停着辆乌木马车，车边站着个穿宝蓝色锦袍的公子，正斜倚着车辕，手里把玩着个玉佩，不是顾廷烨是谁？
她心里咯噔一下，这冤家怎么又来了？
船刚靠岸，长柏就率先跳了下去，顾廷烨立刻迎上来，捶了他胳膊一下：“听说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长柏皱眉躲了躲：“早好了，你怎么在这？”
“来接你啊。”顾廷烨笑得吊儿郎当，目光却越过他，落在船头的盛明兰身上，“顺便……来看看六姑娘。”
盛明兰装作没看见，指挥着家丁搬箱子。卫小娘轻声道：“那就是顾二公子？看着倒不像传闻中那般顽劣。”
“知人知面不知心。”盛明兰低声道，“娘先上马车，我随后就来。”
正说着，顾廷烨已经踱了过来，手里拎着个食盒：“六姑娘，上次的茯苓饼你不要，这次我带了些汴京老字号的酥糖，给七郎尝尝？”
长榕眼尖，伸手就要去够，盛明兰一把按住他的手，淡淡道：“多谢二公子好意，我们家不缺糖。”
“哟，这是还在生我的气？”顾廷烨挑眉，“上次在芦苇荡，我可没袖手旁观，那跳河的刺客，是我让人捞上来交给官府的。”
盛明兰一愣。她只知道刺客被抓了，却不知是顾廷烨的手笔。
长柏在一旁道：“六妹妹，顾二哥确实帮了忙，那刺客已经招认，是江南巡抚的贴身侍卫。”
这么说来，他倒是做了件好事？盛明兰心里微动，却依旧没好脸色：“二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盛家刚到汴京，还有许多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忙什么？”顾廷烨却不让开，“我爹让人在码头备了马车，送你们去新宅，省得你们再找车。”
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几辆马车，车夫都穿着顾家的服饰。盛明兰看着那些马车，心里打起了算盘——盛家带的行李多，确实需要马车，可接了顾家的好意，就等于欠了人情，这人情怕是不好还。
“不必了，”盛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语气疏离，“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多谢二公子费心。”
顾廷烨也不勉强，笑了笑：“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了。对了，长柏，三日后我家有宴，你务必来。”
长柏点头应下，看着顾廷烨的马车走远，才道：“爹，顾二哥虽是顽劣，却不是坏人。”
“我知道。”盛紘叹了口气，“只是顾家树大招风，我们刚到汴京，还是少来往为妙。”
盛明兰看着顾家马车消失的方向，总觉得顾廷烨没那么简单。他三番五次示好，到底是为了什么？
搬到新宅时，已经是午时。新宅是座三进的院子，虽不如盛府老宅气派，却也雅致。王若弗指挥着丫鬟收拾东西，嘴里不停念叨：“这西跨院给老太太住正好，采光好；东厢房就让长柏住，安静……”
盛明兰带着卫小娘和长榕去了南院，院子不大，却有个小花园，长榕一进门就跑着追蝴蝶去了。“这里挺好的，清净。”卫小娘笑着说。
正说着，小桃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帖子：“姑娘，门房说有人送帖子来，是……是齐国公府的。”
齐国公府？盛明兰心里一动，接过帖子一看，上面写着请盛家姑娘们三日后去府里赏花。发帖的是齐国公府的小公爷，齐衡。
原主的记忆里，明兰对这位小公爷颇有好感，可在她看来，这公府的公子，怕是和当年宫里的皇子一样，看着风光，实则身不由己。
“知道了。”盛明兰把帖子放在桌上，“到时候再说吧。”
三日后，盛家姑娘们果然要去齐国公府。华兰忙着给如兰墨兰挑衣裳，见盛明兰没动静，好奇道：“六妹妹，你不准备准备？听说齐国公府的牡丹开得极好。”
“不去。”盛明兰正在教长榕写字，头也不抬地说。
“为什么不去？”如兰凑过来，“听说小公爷长得可俊了，比话本里的状元郎还好看。”
“再俊也只是个公爷，与我无关。”盛明兰放下笔，“我还有事要做。”
她确实有事——前几日张师傅招认，江南巡抚不仅想偷账册，还在扬州安插了不少眼线，如今盛家到了汴京，这些眼线怕是也跟来了。她得趁去公府的人多眼杂，查查这些眼线的底细。
到了赏花那日，华兰如兰墨兰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去了，盛明兰则换了身素净的衣裳，带着小桃去了城南的茶馆。这茶馆是周管家说的，里面三教九流都有，最适合打听消息。
刚坐下没多久，就见一个穿灰布衣裳的汉子走进来，眼神四处张望，最后落在了角落里一个茶客身上。那茶客冲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去了后院。
盛明兰给小桃使了个眼色，也跟了过去。后院堆着些杂物，那两人正低声说话。
“……盛家那丫头没来，听说去了城南……”是灰衣汉子的声音。
“废物！连个人都盯不住！”另一人骂道，“东家说了，必须查清盛明兰的底细，那丫头太碍事，得想办法除掉……”
除掉？盛明兰心里一凛，刚想再听，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顾廷烨！
“你怎么在这？”两人异口同声。
那两个汉子听见动静，回头见是他们，脸色一变，转身就想跑。顾廷烨眼疾手快，一脚踹倒一个，盛明兰抓起旁边的扁担，朝另一个的腿扫去，那汉子惨叫一声，摔在地上。
“说！谁派你们来的？”顾廷烨踩着灰衣汉子的背，语气冰冷。
那汉子还想嘴硬，被顾廷烨狠狠踩了一脚，疼得嗷嗷叫：“是……是江南巡抚！他说盛六姑娘坏了他的事，要……要给她点教训……”
果然是他！盛明兰看向顾廷烨：“你怎么会来？”
“我来查点事。”顾廷烨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巧，又遇上你了。”他顿了顿，又道，“这些人交给我处理吧，保证让他们再也不敢找盛家的麻烦。”
盛明兰看着他，突然觉得这人虽然顽劣，却总能在关键时刻出现。她犹豫了一下，道：“多谢。”
“不客气。”顾廷烨凑近一步，压低声音，“不过，六姑娘是不是该请我喝杯茶？”
盛明兰看着他眼里的戏谑，心里叹了口气。这人情，终究还是欠上了。
回到新宅时，华兰她们刚从齐国公府回来，如兰正眉飞色舞地说：“小公爷真的好俊！他还跟我说话了呢！”
墨兰坐在一旁，脸色不太好看，显然是没得到小公爷的青睐。
盛明兰没兴趣听这些，径直回了南院。卫小娘见她回来，笑着说：“刚长柏来了，说顾二公子让人送了些伤药来，说是给你二哥补身子的。”
盛明兰看着桌上的药盒，心里五味杂陈。
这顾廷烨，到底是敌是友？
她隐隐觉得，自己和这位二公子的纠缠，怕是才刚刚开始。
汴京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但她年世兰，从来就不怕水深。
越是复杂的地方，才越能显出她的本事。
她拿起药盒，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上好的金疮药。或许，这个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盛明兰摇了摇头，把药盒收好。不管他是什么心思，她只要护住自己和家人就好。
其他的，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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