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砚之静静地注视着枝头那几点在雪中愈发显得脆弱的绿意,眼神里掠过一丝极淡的悲凉。
“你我,还有凝香殿里那位宸美人……或许,都像这枝头的一枝绿梅。”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黄绵脸上,“每个人都有尽情绽放的时候,可很快,便会有新的‘花’开出来,更鲜嫩,更娇艳。到那时,你我的结局,与这株绿梅的结局,并无不同。”
黄绵听得心惊肉跳,背后竟生出一层冷汗。
他没想到眼前这位圣眷正浓、似乎正处在“花期”最盛时刻的王侍卿竟然如此悲观,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说这些。
他勉强定了定神,挤出笑容劝慰道:“王侍卿何须如此伤春悲秋,妄自菲薄?您如今圣宠正浓,风华正茂,陛下对您青睐有加,岂是那寻常春花可比?”
他随手攀折下一株梅花,“这绿梅虽花期不长,但其品性高洁,风骨卓然,远胜那些媚俗凡花。只要谨守本分,用心侍奉,陛下的恩泽,未必不能长久。”
黄绵将那枝梅花凑近鼻端,似在嗅闻那若有若无的冷香。
“毕竟,这绿梅今年落了,明年冬日,也有再开的时候,不是吗?”
他这话,既是对王砚之说的,也是对他自己说的。
他如今虽然暂时失宠,但只要努力,等待时机,未尝没有重获圣眷的一日。
王砚之听着他的劝慰,突然笑了笑,“黄美人倒是看得通透。”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黄美人,你可知,陛下为何迟迟不处置凝香殿那位?”
黄绵心头猛地一跳。
这话题转得突然,也转到了要害。
他谨慎地措辞:“臣侍愚钝,不敢妄揣圣意。许是……陛下顾念旧情,或另有考量?”
“旧情?”他极轻地重复了一句,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若曾经都没有‘情’,又怎会有‘旧情’。”
这话他说得极轻,黄绵根本没听清,下意识问道,“王侍卿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王砚清收回了神思,道:“只是我看着皇上近来日夜忧虑,先是因沈将军之死伤心不已,如今又为如何处置宸美人而左右为难,人都清减了许多,实在令人心疼。”
黄绵听了,暗暗瘪了瘪嘴。
你倒是能天天瞧见,我们这些人,连陛下的面都难见一次。
但他面上仍是附和,“谁说不是呢!这宸美人也真是个祸害!自他入宫,后宫就多了多少纷争?前朝更是祸事不断!连王侍卿您这样好性子的人,也平白无故被他打了一顿,受了那般委屈!”
王砚之叹了口气,“可惜,你我不过是后宫之人,无法替皇上分忧解难。若是此时……能有人体察圣意,为皇上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解决了这进退维谷的难题,想来陛下心中宽慰,定会对其……另眼相看。”
黄绵心下一动,眼睛瞬间亮了。
若他能解决了陛下的难题,立下这等“功劳”,是不是就可以重获圣宠?
他连忙凑近半步,套话道:“王侍卿您深得陛下宠爱,常在君前走动,想必对圣心所虑,比我们这些久不见天颜的愚钝之人,看得透彻多了。”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王砚之的神色,“不知陛下究竟在为何事烦忧?不如……说与我听听?我虽然愚笨,但或许也能帮着想想,哪怕只是尽一份心力,也是好的。”
他这话说得谦卑,将自己表现得单纯无知、一心为君,实则是想从王砚之嘴里,撬出点内情来。
王砚之果然“毫不设防”,继续道:“皇上如今所虑,无非是,不杀宸美人,难平民愤军怒,恐寒了前线将士与朝野之心;杀了宸美人,又恐新收复的吐蕃民众心生芥蒂,认为陛下刻薄寡恩,不利长治久安。”
他顿了顿,看着黄绵若有所思的脸,缓缓道:“不过我觉得,问题的关键,不在于陛下杀或不杀,而在于,这个结果,是如何产生的?”
黄绵眼睛眨了眨,似乎抓住了点什么,“王侍卿是说……?”
王砚之不再绕弯子,直接道:“若宸美人自己‘想通了’,为了陛下不再为难,为了平息众怒,也为了……吐蕃与大齐未来的安宁,选择一条‘体面’的路……那么,一切难题,岂非迎刃而解?”
“陛下既不必背负过河拆桥之名,又可安抚军心民心。而宸美人是因母族罪孽深重、愧对陛下恩宠而内疚自戕的,这便给了吐蕃民众一个交代。”
黄绵脑中“轰”的一声,彻底明白了!
对啊!让觉拉云丹自尽!
他自己死了,一了百了!
陛下就不用为难了!
这简直是……绝妙的法子!
王砚之故作遗憾道,“可惜,我虽想到了这个法子,却没法让宸美人心甘情愿的自尽……”
黄绵心下窃喜,王砚之不能让觉拉云丹自尽,但自己可以啊。
他顿时激动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献上此策后,陛下赞赏的目光。
只是他依旧强忍着笑容,装模作样地也跟着叹了口气。
“是啊,王侍卿说得对,这法子是好,可确实难办……宸美人那般性子,唉……”
可不能让王砚之知晓他的盘算,抢了这份“功劳”。
随即,他再也按捺不住,匆匆一揖:“今日听了王侍卿所说,受益匪浅,臣侍忽然想起宫中还有些琐事急需处理,就不打扰您赏梅了,先行一步!”
说罢,他甚至不等王砚之回应,便转身离去。
看着黄绵匆匆离去的背影,王砚之独自站在原地,细雪无声落在他雪白的狐裘上。
他缓缓弯下腰,捡起黄绵刚才随手丢弃在地上的那支绿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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