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少量物资和混乱区的“守关人”交易，厢式货车安全通过，在浓雾中小心谨慎而又缓慢地朝着几公里外的安全区挺进。
临近安全区，高大的城墙在浓雾中宛如庞然大物般气势压人，高墙旁守卫室，防弹玻璃透出昏黄的灯光，照在厢式货车里三人的脸上，映出一种不真实的、病态的暖色。
祝一宁紧绷的神经并未因这“安全”的信号而松弛，反而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转换了戒备的方向。
车停在指定的检查区域。
这次，不止一个守卫懒洋洋地走来。
为首的是个面色冷峻、眼角带疤的男人，肩章显示他是个小队长。
他的目光像探针，先是扫过车内两大一小三个人沾满尘灰的脸，然后落在空空如也的后排座位上，最后定格在碎裂的后视镜和车身上那些新鲜、深刻的刮痕上。
“收获不小？”疤脸队长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是询问还是陈述。
“运气好，找到一点。”祝一宁降下三指宽的车窗缝隙，让湿冷的空气流通进来，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和一丝后怕，“差点回不来，遇到了抢劫，人不少。后来又赶上旁边一栋楼塌了，差点被埋在里面。”
疤脸队长没接话，走到车后，用手电仔细照着车厢里的物资。
光柱划过压缩饼干的纸箱，午餐肉罐头的金属亮光，以及那几箱宝贵的矿泉水。
他伸出手，用手指抹了一下车尾的灰尘，露出下面一道清晰的撞击凹痕，那是躲避坍塌时撞上的。
“流匪？有武器吗？”他走回车窗边，状似无意地问。
“有，棍棒和钢筋。”祝一宁回答得很快，眼神平静地与他对视，“我们车快，冲出来了。”她刻意略过了复合弩的细节，将冲突简化。
疤脸队长盯着她看了几秒，那双眼睛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破绽。
浓雾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最终，他移开目光，挥了挥手：“老规矩，10斤大米或者20斤面条以及其它等值物资，动作快点。”
守卫们上前，开始搬运物资。
安在璇看着一箱饼干被搬走，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死死咬住，低下头，不再看。
祝一宁面无表情，配合着清点，心里却在冷静地计算着被征收的份额。
缴纳了“通行费”，厢式货车终于被放行，通过高大的钢铁大门驶入安全区内第六区。
与外面的死寂绝望不同，这里充斥着一种压抑的、嗡嗡作响的生机。
低矮拥挤的棚户区缝隙里，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亮起，像饥饿的萤火虫，追随着这辆满载而归的厢式货车，不少幸存者甚至跟随着厢式货车一起往前走。
“一宁，这些人跟得太近了......”安在璇担忧不已，生怕他们扑上来抢夺。
祝一宁看着两边的反光镜和实景，平静地告诉她，“没事，只要还想在安全区待着求一份安全，他们就不敢！”
安在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直到厢式货车驶入第六区和第五区的交界处，靠近守卫室，这些幸存者才愤愤不平地往后退去。
祝一宁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
羡慕、嫉妒、贪婪，如同无形的针，刺在背上。
一路相对顺利地回到第三区的特殊人才集中安置点，祝一宁将车停在离她们住处还有一段距离的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宁愿多走几步，也不想让更多人精确知道她们的“财富”所在。
“为什么不把车开到家门口？”安在璇抱着剩下的一箱饼干，小声问。
“不想被太多人记住。”祝一宁简短地回答，率先扛起一箱水，“动作快，别东张西望。”
三人如同搬运坚果的松鼠，在浓雾和阴影的掩护下，快速而沉默地将物资转移回她们的家。
关上门，将外面那些窥视的目光和弥漫的雾气暂时隔绝，安在璇才仿佛脱力般靠在墙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总算……安全了。”安在璇取下自己和祝星涵戴在脸上的迷你空气过滤器，喃喃自语，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祝一宁没有回应。
她放下物资，拉上厚布窗帘，只留下一道缝隙用于观察外面。
检查完一遍家里，还是出门时被故意弄乱、看似一无所有的“家”，一切并无异常，这得益于这栋独立二层小楼靠近军方巡逻路线，也许还有秦方的人的功劳。
祝一宁开始清点所有物资。
“在璇，听着，”她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指了指摆出来的大部分压缩饼干、水和几罐午餐肉，“外面这些，是明面上的。任何人问起，都说只找到这些，刚够我们吃几天，明白吗？”
安在璇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用力点头：“我懂，怀璧其罪。”
祝一宁走到房间角落，挪开几块松动的砖头，露出一个小小的空洞。
她做势将几包真空肉干和小半盒维生素片放进去，但在安在璇视线被遮挡的瞬间，其中大部分肉干和整瓶维生素片已被她悄然转移进了空间，只留下极少量的“诱饵”在明处。
真正的宝藏，必须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疲惫感才如同潮水般涌上。祝星涵已经蜷在角落里一张破毯子上睡着了，这孩子跟着一起来来回回，也是累着了。
安在璇坐在她旁边，眼神发直，显然白天的经历还在她脑海里反复上演。
夜深了。
安全区的发电机似乎出了故障，连那昏黄的间歇性灯光也熄灭了，只有浓雾依旧执着地弥漫在窗外，吞噬了一切光线和声音。
一片死寂中，任何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
祝一宁躺在床上，闭着眼，却没有睡意。
她耳朵捕捉着外面的动静，远处隐约的争吵声，近处老鼠爬过瓦砾的窸窣声，以及……一种极其轻微、仿佛刻意放慢的脚步声，在她们门外不远处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缓缓远去。
她的心脏微微一紧。
是路过的幸存者，还是安全区内部有人注意到了她们这次收获？
她轻轻翻身下床，透过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浓雾如旧，什么也看不清。
但那被窥视的感觉，却像雾一样缠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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