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门在身后合拢，将山间的寒风隔绝在外。
庙内光线昏暗，只有供桌上一盏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与古寨中的气味有几分相似。
祝一宁忽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油纸包：前辈，这是带给您的。
老道接过烟丝，打开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有心了。
他小心地收好烟丝，这才示意祝一宁将星涵放在铺着干净布垫的草席上。他的动作熟练地检查着星涵的状况，眉头渐渐锁紧。
你们去过古寨吧？老道突然问道。
祝一宁心头一震：前辈怎么知道？我们确实在古寨留宿过，孩子就是看到房间二楼窗户上出现一张惨白的脸，血红的嘴唇对着孩子诡异的笑之后，孩子就不太好了。
老道叹了口气，取出一小撮刚收到的烟丝，在指尖轻轻捻动：这就对了。那是古寨的瘴气，是千百年来寨民们用特殊草药培育而成的防护屏障。他顿了顿，我年轻时也在古寨住过。那瘴气本是保护寨子的，如今却开始影响人的神志。
他走到药柜前，熟练地配比着几种草药。祝一宁想起女儿在古寨时的异常：离开寨子后，孩子经常出现离魂状态，常说看到......
那不是影子，老道将配好的药材放入药罐，是她的感知太过敏锐，能察觉到瘴气中蕴含的古老能量。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但这孩子......
他随手往药罐里加入一小撮烟丝：这烟丝能增强药效，帮助她平复紊乱的心神。
约莫半小时后，庙内弥漫起浓郁的草药香。老道将煎好的药汁递给祝一宁：这药能帮助她适应体内的瘴气能量，而不是被其控制。
服下药后，星涵的脸色明显好转。她靠在祝一宁怀里，小声说：妈妈，我头不晕了......
祝一宁紧紧抱住女儿，向老道深深鞠躬：多谢前辈。
要谢就谢你们自己吧。老道指了指桌上的烟丝，没有这个，我也配不出这么对症的药。
下山途中，星涵已经能自己走一段路。大黄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来米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边。安在璇好奇地问：一宁，那位前辈到底是什么人？
祝一宁回头望了一眼山巅的破庙：一个用特别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的人。
她握紧手中剩下的药包，心里对老刀生出一份感激。这份看似平常的烟丝，却是治好星涵的关键。
而在破庙里，老道点燃一撮烟丝，香气在庙中弥漫，与草药的清香交织在一起。
——
林砚白和他的团队，跟随着那几辆喷涂着灰色油漆的越野车，在破败的公路上行驶了数小时后，一片巨大的阴影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
那并非想象中充满希望的灯塔，而是一道巍峨、冰冷、由混凝土、钢铁砌成的巨型围墙映入眼帘。墙头上电网密布，哨塔林立，探照灯的光柱即使在白天也毫无意义地扫视着墙外的土地。
围墙向两侧延伸，一眼望不到头，仿佛一道将世界割裂的伤疤。
更令人心悸的，是围墙之外几公里的真空地带后，那蔓延出数公里的、密密麻麻的难民帐篷与窝棚区。空气中混杂着垃圾腐臭和若有若无的排泄物气味。
无数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幸存者蜷缩在简陋的遮蔽物下，当他们看到这支由灰色制服守卫“护送”而来的“新来的”队伍时，一双双眼睛里投射出的，并非同情或欢迎，而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审视，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诡异。
那眼神，像是在看即将被送入某个巨大机器的原料，空洞而令人不安。
林砚白的心，在看到这片景象的瞬间就沉了下去。
这与他想象中的“官方安全区”相去甚远。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他，肩上的担子仿佛瞬间又沉重了数倍。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那本就因操劳而提前生出几根银丝的鬓角，似乎又在隐隐作痛，仿佛有更多的白色正在悄然蔓延。
“看什么看！都滚回去！”守卫壮汉挥舞着棍棒，驱赶着靠近的外围幸存者。那些人像受惊的老鼠般缩回自己的角落，但那些麻木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车队没有在外围停留，径直驶向那扇巨大的钢铁大门。
门上的小窗打开，守卫与里面的人交涉片刻，沉重的大门才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打开一道仅容车辆通过的缝隙。
进入围墙的瞬间，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虽然依旧简陋，但内部的道路相对规整，有持枪的士兵巡逻，也能看到一些行色匆匆、但衣着相对整洁的人。然而，这种“秩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
他们被直接带到了一个挂着“第六区 - 新进人员登记处”牌子的空旷场地。
“所有人，下车！排队！接受检查和登记！”一个戴着口罩、穿着白大褂，但眼神同样冷漠的工作人员喊道。
接下来是繁琐且毫无尊严的流程：脱衣检查、喷洒消毒药水、抽血、询问基本信息。
团队里的老弱妇孺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羞耻。林砚白紧握着拳头，骨节发白，但他知道，在这里反抗是徒劳的。
检查完毕后，他们被集体送入第六区的一排排低矮营房中的一栋。
“听着！”另一个灰衣守卫站在门口，声音洪亮却毫无感情，“你们被安排在第六区落户。这里是安全区，但不是救济所！想吃饭，就得干活！明天一早，会有人来分配任务，完成任务，才能换取当天的食物配给。完不成，就饿着！听明白了吗？”
营房内一片死寂，只有孩子压抑的啜泣声。
一天后，几名守卫再次到来，拿着一份名单。
“念到名字的，出来！带上你们的东西，你们被分配到第四区了！”
队伍中一阵小小的骚动。被念到名字的，大多是团队里相对年轻、看起来身体还算健康的人，其中就包括那个在路上一直很活跃、手脚麻利的年轻人小陈。
“第四区是做什么的？小陈他们去干什么？”林砚白上前一步，拦住一个守卫问道。
守卫不耐烦地推开他：“问那么多干什么？第四区是好工作，轻松，吃得也好！是你们走了狗屎运！别挡道！”
小陈和其他被选中的人脸上露出些许茫然和一丝被“优待”的欣喜，他们收拾好自己微薄的行李，在团队其他人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跟着守卫离开了。
营房的门再次关上，剩下的人面面相觑，气氛更加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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