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偏殿的路上叫冷风一吹，崔琇的脸发起了热，头也有些微晕，没想到这果子酒当真有些后劲，她赶忙叫青玉拿了醒酒汤一饮而尽，好压一压心头的醉意。
宫宴是从中午一直开到晚上的，夜里还要守岁、放烟火，真喝醉了可不成。
来都来了，崔琇叫人伺候她去了趟净室，红钏打了水来给她洗手。
收拾妥当，孙瑞问了一句：“主子可要回席？”
崔琇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只觉得有些烫，她拿手扇了扇，又扯了扯领口：“暂且不急，去将窗子打开透透气，我实在闷得慌，再寻一碟子瓜果过来，胃里有些烧。”
众人忙不迭地照着吩咐去做，外头的冷气一进殿内，崔琇顿时觉得胸口喘气顺畅多了，青玉端来了一碟子蜜瓜，她拿银叉子一口气吃了好几块，这才觉得胃里舒坦了些。
刚想再吃两口，青玉就端走了，还让红钏把窗子关了。
“主子，不好贪凉，省得一会儿不舒服。”
崔琇笑道：“好个大胆的奴婢，竟然做起了主子的主。”
“是是是，罚奴婢给主子做一身寝衣。”
“两身！”
“好，都依您。”
孙瑞和红钏抿着嘴笑。
崔琇这才有空问起了皇后的事。
孙瑞小声道：“皇后是今上自己看中的，据说是于城外清泓园的玉兰花树下见到正在吹箫的皇后娘娘，回宫请先皇赐了婚。皇上和皇后也曾情意深厚，对皇后腹中的孩子也多有期待，姚家出事的时候是瞒着的，却被御花园的宫婢说漏了嘴，娘娘惊怒之下去找皇上对质，结果滑了胎……是个成型的皇子。皇上一怒之下杖杀了那天御花园当值的所有宫婢，可皇后待皇上终究是冷了下去，身子也垮了。”
崔琇有些唏嘘，随即又想到邓宝林只怕是知道自己是皇后替身的事情，否则怎么敢仗着箫声有恃无恐。
但假货终究是假货，皇后还在上头坐着呢！
江顺面色古怪地走了进来：“主子，大皇子在外头，说是想……见您。”
“不见。”红钏下意识说道。
崔琇拍了她一下：“糊涂，还不把大皇子请进来，殿外冷着呢，别一会儿着了风。”
大皇子只带了奶娘进来，瞧着比太后生辰时更瘦了，许是上回遭了罪还没养回来。他给崔琇见了礼，站在原地讷讷地不知说什么。
奶娘跪了下来：“崔婕妤恕罪，奴婢一时猪油蒙了心，攀诬了您。”
崔琇看着她没有出声，红钏倒是没客气：“不敢受您这个礼，回头再些有的没的，我们主子可就要冤死了！”
“红钏！”
“不会！”大皇子急道，“上次的事是奶娘不对，总归是因着我她才犯了错，今日特意来向崔娘娘请罪。”
崔琇眼神复杂，半晌没有说话，大皇子的神色渐渐不安了起来。
“我……我，对不起。”
大皇子的眼圈发红，崔琇不想再追问事情的真相，总归不是什么好事，从头到尾只怕大皇子也并不知情，在那样的情况下，他没有选择顺着他的母妃和奶娘的话说，而是肯说实话，崔琇觉得已经很难得了。
崔琇点点头：“我原谅你了，但你的奶娘做错了事情，虽已受罚我却不能再待见她了。”
奶娘一张脸涨得通红，大皇子点了点头，他也不喜欢害自己的人，这很正常。
大皇子踌躇了一会儿，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是我画的，送给崔娘娘做赔礼。”
崔琇接过来一看，是一幅腊梅图，嶙峋枝干上点缀着疏朗的梅朵，或含苞如珠，或绽蕊似星。
这就是天赋型选手吧？！
崔琇这会儿是真开心了：“多谢大皇子，我很是喜欢。”
大皇子小脸雀跃了起来：“那……落笔还绵软吗？”
感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比之上次有进步。”
“我最近有好好吃饭，鸡汤面还有肉糜粥。”
崔琇揉了揉他的头：“大皇子真棒！”
大皇子有些难为情：“太医也说这样比整日吃补品的好。”
奶娘看着崔婕妤极有耐心地和自家大皇子有来有回地聊天，心中五味杂陈，德妃娘娘有多久没这样跟大皇子说话了？或许这才是大皇子喜欢这位崔婕妤的原因吧。
崔琇不好离开太久，起身回去的时候看了看大皇子：“我要回去了，大皇子呢？”
大皇子点了点头，跟在崔琇身边往回走。
崔琇替他拢好了大氅的领口，配合着他的脚步放慢了速度。许是大氅过于长了，大皇子绊了一下，崔琇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胳膊，想了想牵住了他的手。
虽然男女七岁不同席，但说到底大皇子也还是个孩子。
捏了捏他干巴巴的手，崔琇不免感叹，大皇子也太瘦了，自家五妹的手总是肉乎乎的。
大皇子害羞地动了动，最后回握住了崔琇的手。
一直到了殿门外，崔琇才松开，跟大皇子一前一后回了席。
魏晔看了一眼自己的婕妤，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但他的好大儿却看起来很高兴，这孩子平日里慢热，倒是让魏晔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
天色渐晚，廊檐下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殿中省的人掐着时间请魏晔移步城楼。
城楼下早已被金甲长枪的金鳞卫围得密不透风，魏晔牵着皇后的手，踩着地毯一步步走了上去。城楼下是他的子民，在他站定的那一刻，他们跪地三呼万岁。
悠长的钟鸣声响起，第一簇烟花在夜空中轰然炸开。接着第二簇、第三簇……烟花不断升腾、绽放，将夜空映衬得如梦如幻。
魏晔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皇后仰着头神情怔忡，随后她微微侧身，轻声道：“臣妾愿我朝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魏晔握住皇后的手，目光中满是信任与温情：“皇后要长长久久在朕身旁辅佐，同朕共看这盛世之景。”
宗亲们盛赞着帝后情深，崔琇垂目掩去了讥讽之色。
情深？帝王哪有什么情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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