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金色的、生命的暴雨。
亿万颗被神明意志加持过的种子，落在了那片由死亡与废墟重塑的黑色平原。
然后。
光，从大地深处亮起。
不是“女娲一号”那种创世般的宏大金光，而是一种更加温柔，充满了生命脉动的翠绿色微光。
翠光所过之处，黑色金属质感的大地瞬间变得柔软、肥沃。金色的种子在落地的瞬间，生根、发芽！
一株株翠绿的嫩苗破土而出，以一种违背了所有自然规律的疯狂速度向上生长！
抽穗、扬花、灌浆。
短短几分钟。
那片广袤死寂的黑色平原，就变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金色的麦浪！
“昆仑”号，舰桥。
王虎即将脱口而出的咆哮，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片被凭空创造出来的丰饶奇迹。
他那颗只懂得用炮火和钢铁去丈量世界的大脑，再一次，被格式化了。
杀人。
和，种地。
原来，后者，比前者，要暴力一百倍。
“农业……母舰……”德国人李希特喃喃自语。
他看着那台被命名为“神农一号”的钢铁巨兽，缓缓驶入那片金色的海洋。它那如同巨镰般的合金刀刃开始飞速旋转。
所过之处，金色的麦浪被吞噬。
然后，从它那如同移动堡垒般的躯体另一端，被吐出来的，是一个个真空封装好，印着黑色旗帜的标准军用压缩营养块。
以及，一袋袋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金色的麦粒。
这不是在收割。
这是一条移动的、从田地到餐桌的、完整的工业流水线！
美国人约翰逊已经彻底放弃了思考，他只是瘫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嘴里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神……真的存在……”
“报告，杨爷！”
一个通讯官的声音打破了舰桥的死寂，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
“‘神农一号’已完成第一批次收割作业！”
“共计收获标准单位小麦，三十万吨！”
“生产出‘黑旗’一型军用营养块，五百万份！”
“用时，十七分二十秒。”
轰！
三十万吨！
这个数字像一颗无形的精神炸弹，在舰桥里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轰然引爆！
王虎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
他想起了在川军的时候，为了几百袋发了霉的军粮，他亲眼看到两个曾经并肩作战的团长，拔枪互射，脑浆子都打了出来。
而现在。
只需要十七分钟。
他们就拥有了足以让一个集团军吃上一整年的粮食。
这，还怎么打？
这根本就不是一个维度的战争！
“赵学文。”
杨富贵平静的声音响起。
那个从刚才开始就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近乎贪婪的眼神死死盯着数据屏幕的大账房，身体猛地一颤。
“在！”
“计算结果。”
“是！”
赵学文几乎是扑到了主控制台前。
他那双曾经只能在算盘上拨弄金圆券的手，此刻在虚拟光幕上拉出了一道道绚烂的残影。数据在奔流，模型在建立，他那颗属于大账房的冰冷大脑，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速度运转。
几秒钟后。
他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面对着杨富贵，面对着舰桥里所有屏息凝神的同僚。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充满了力量的声音，宣布了他的计算结果。
“报告，杨先生。”
“上海，五百万人口，以最低生存标准计算，我们现有的五百万份营养块，可以支撑整座城市度过最危险的二十四小时。”
“同时，”他顿了一下，指向屏幕上那片依旧在疯狂收割的金色海洋，“以‘神农一号’的作业效率，在未来的七十二小时内，我们可以完成对整个南京区域的全部播种与收割，预计总产量，将超过，五千万吨！”
他抬起头，看向杨富贵。
他的脸上没有了恐惧，没有了迷茫，只有一种手握着足以撬动整个世界的庞大资源的极致自信。
“这个数字，意味着。”
“我们不仅可以让上海每一个人都吃饱。”
“我们，可以让全中国的四万万同胞，在未来的三年之内，彻底，告别饥饿！”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然后。
是山呼海啸般的狂喜！
“哈哈哈哈哈哈！”王虎再也忍不住了，他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单薄瘦弱的账房先生，把他高高地举了起来！
“老赵！你他妈的真是个天才！”
“你这脑子，比他娘的一百门‘鹰击’都厉害！”
“不打仗了！咱们回家种地！哈哈哈哈！”
舰桥内，所有的黑旗军军官都发出了震天的欢呼。那不是征服者的狂热，那是一群在黑暗中挣扎了太久的孩子，终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杨富贵没有参与这场狂欢，他只是下达了新的指令。
“‘蜂巢’，启动第二运输序列。”
“目标，上海。”
嗡——
“昆仑”号的甲板上，无数银色的“工蜂”再一次冲天而起。但这一次，它们没有携带任何建筑材料，只是挂载着一个个标准的物资运输箱。
它们汇聚成一道银色的钢铁洪流，带着那五百万份滚烫的希望，扑向了那座正在被饥饿与恐慌所笼罩的城市。
……
上海，法租界。
一个穿着体面西装的金发男人，正站在自己公寓的阳台上，用望远镜不安地观察着这座陷入无政府状态的城市。
他是瑞士一家大型联合银行的远东首席代表，汉斯。
就在刚刚，他亲眼看到远处一个米行被一群饿红了眼的暴民砸开，店主被活活打死。雪白的大米混着鲜血洒满一地，然后被更多的人疯抢。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座城市，正在滑向深渊。
就在这时。
天空，暗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然后，他看到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一片银色的云。
一片由无数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飞行器所组成的云，遮蔽了太阳。
它们悬停在城市的上空。
然后，开始下雨。
不。
不是雨。
是一个个印着黑色旗帜的白色方块。
方块精准地落在了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广场，每一个难民聚集的角落。
一个饿得快要晕厥的小女孩，下意识地接住了一个。她笨拙地撕开包装，一股浓郁的麦香飘散出来。
那是一块，温热的，散发着食物香气的营养块。
汉斯看着那片银色的云，看着那场精准投喂全城的“神迹”，他手中的望远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不是在想上帝。
他那颗银行家的大脑，在疯狂计算另一件事。
一种全新的，以“食物”为本位的，绝对的，暴力货币。
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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