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喧嚣的戏剧落下帷幕，舞台的灯光尽数熄灭，演员们退入各自的梦乡。唯有主角的内心，在那片名为“精神识海”的，永不落幕的剧场中，开始了另一场无人知晓的，关于灵魂与未来的独白。
第六十四章 梦境深处的交谈
夜，已经深了。
五河家的公寓，在经历了一整天堪比世界大战的喧嚣后，终于迎来了久违的，短暂的宁静。
少女们的呼吸声，如同平缓的潮汐，在各自的房间里起伏。她们的梦中，或许还在回味着那场堪称神迹的晚宴，回味着那份足以征服一切的，名为“幸福”的味道。
客厅里，只剩下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餐桌，和墙上那张新鲜出炉的，堪称“和平宪法”的【五河家家务及侍奉轮值表】。
一切，都仿佛步入了正轨。
但在自己的房间里，五河士道却毫无睡意。
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脑海中，一幕幕的画面，如同失控的电影胶片，疯狂地回放着。
是沙滩上，八舞姐妹那足以撕裂天地的末日风枪，和自己在风暴面前那如同蝼蚁般的渺小与无力。
是厨房里，自己用尽心力，却只能制造出“生化武器”的笨拙，和少女们那失望与强颜欢笑的表情。
然后，是那个“自己”的登场。
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捏碎了天使的枪尖。
用一把普通的菜刀，在方寸之间的厨房里，上演了一场征服了所有人的，华丽的味觉魔术。
最后，是少女们看向自己时，那混杂着敬畏、崇拜、与狂热的，如同仰望神明般的眼神。
“……”
士道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入睡，而是将意识，沉入了那片只属于他自己的，精神识海的最深处。
那是一片无垠的，纯白色的空间。
“喂，另一个我在吗？”
士道的声音，在这片寂静的空间中响起。
他知道，他在这里。
“……哦？真是稀奇。今天的‘演员’，竟然没有因为过度疲劳而直接昏睡过去，反而有兴致来找‘导演’聊天了？”
一个带着些许慵懒与玩味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
士道转过身，看到了那个“自己”。
不，应该说，是叶枫。
他依旧是“五河士道”的模样，但那双眼眸里的深邃与从容，那嘴角挂着的，仿佛洞悉一切的淡淡笑意，都让他与那个善良、迟钝、偶尔会惊慌失措的“五河士道”，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好像有好几天，没像这样好好聊过了吧？”士道挠了挠头，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自从八舞姐妹出现后，局势的发展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他几乎是被各种突发事件推着走。他忙着约会，忙着救人，忙着在修罗场中求生，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与自己体内的这个“同居者”，进行平等的对话了。
“嗯，准确地说，是七天又十四个小时。”叶枫平静地报出了一个精确的数字，“怎么？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个‘演员’的演技有多么拙劣，所以来向我这个‘导演’请教如何演好下一场戏了吗？”
他的话语，一如既往的毒舌，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但士道没有像往常那样反驳，或是露出苦笑。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的眼神，看着叶枫。
“我……不想再当演员了。”
“哦？”叶枫的眉毛微微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兴趣。
“今天，在厨房里，看着你……”士道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攥紧了拳头，“看着你把那些我搞得一团糟的东西，变成让所有人都露出幸福表情的‘奇迹’……我才终于明白了。”
“我的‘善良’，我的‘努力’，我的‘爱’……如果没用相应的力量去支撑，那它们在关键时刻，就什么都做不到。甚至……只会像今天一样，给大家添麻烦。”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本他曾经看过的，名为《约会大作战》的“剧本”。
那个故事里的“五河士道”，也是这样。
他很善良，很温柔，很努力。
但每一次，他都只能依靠别人的帮助，依靠琴里的指挥，依靠少女们自己的牺牲，才能勉强达成目的。他总是在被拯救，被保护。他总是……什么都做不到。
“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五河士道’。”
士道抬起头，那双总是充满了温柔的蓝色眼眸中，第一次，燃烧起了名为“渴望”的火焰。
“另一个我……我需要力量。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能够真正地，用自己的双手，去保护她们。”
“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强。”
“强大到，足以守护好我们这个‘家’。”
这番发自肺腑的宣言，让这片纯白的空间，都为之震动。
叶枫静静地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眼中那份不再是迷茫，而是无比坚定的光芒。他脸上的玩味与慵懒，缓缓地收敛了起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于欣慰，却又带着一丝复杂的，凝重的神情。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很好。”叶枫缓缓开口，声音不再是嘲讽，而是如同兄长般的沉稳，“这证明，你已经不再是一个只能照着剧本念台词的演员，而是开始想要拥有，属于你自己的‘意志’了。”
“但是，士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会拥有这样的‘力量’？为什么我能轻易地做到你拼尽全力也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你比我更了解她们？因为你知道未来？”士道猜测道。
“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叶枫摇了摇头，“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我是一个‘变量’。正因为我是‘剧本之外’的存在，所以我才能轻易地，看穿并改写‘剧本之内’的规则。”
“但同时，也正因为我是‘变量’，所以……”
叶枫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仿佛透过这片纯白的空间，看到了遥远的时空之外，那股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这里的，冰冷的宇宙法则。
“……世界，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修正’我这个错误。”
他的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士道，我有一种预感。”
“非常强烈的，来自于灵魂深处的预感。”
“再过不久，或许是几天，或许是几个星期……我可能，要离开这个世界一段时间了。”
“什么？！”士道脸上的坚定，瞬间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离开？离开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叶枫坦然地回答，“或许是被拉去其他的‘片场’，又或许，是暂时被‘世界’本身所隔离。这并非我能控制。这是身为‘变量’，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陷入巨大不安与恐慌的士道，缓缓地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士道，你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不只是拥有‘想要变强’的意志，而是真正地去学习，去思考，去掌握驾驭这份力量的方法。”
“你要学的，不仅仅是如何使用天使武装，更是要学会在没有我这个‘导演’的情况下，如何去‘思考’，如何去‘布局’，如何去面对那些，连我也不知道的，真正的‘未知’。”
叶枫的目光，变得无比锐利，那份沉重的压力，透过他的手掌，清晰地传递给了士道。
“因为，在我不在的时候，琴里、十香、折纸、四糸乃、八舞她们……”
“我们这个家……”
“就真的，只能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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