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卡的脖子上还架着刀，但他脸上的惊恐却慢慢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夹杂着苦笑和释然的复杂神情。
“兄弟，可以把刀放下了吧？再抹下去，我这脖子可就要见血了。”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敌意。
叶小凡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确认他没有说谎，才手腕一翻，将狗腿刀收回了后腰的刀鞘。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桑卡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已经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他能感觉到，皮肤上传来火辣辣的疼。
这个年轻人，对力道的控制，绝对是高手中得高手。
“你叫什么名字？”桑卡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问道。
“萨宸。”叶小凡报出了李婉儿为他准备的假名。
“萨宸……”桑卡念叨了一遍，“不像泰国人的名字。”
“我爷爷是华人。”
“原来如此。”桑卡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在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行当里，名字只是一个代号，没人会去深究对方的来历。重要的是，你有没有足够的实力。
而叶小凡，刚刚已经用最直接的方式，证明了他的实力。
桑卡带着叶小凡，穿过几条更加阴暗、狭窄的小巷，来到一栋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二层小楼前。
楼下是一个破旧的杂货铺，还亮着昏暗的灯光，一个瘦小的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看到桑卡进来，老头抬了抬眼皮，又垂了下去，仿佛没看见一样。
桑卡也没理他，直接带着叶小凡从杂货铺后面的一个楼梯，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还有一张靠墙的行军床。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烟草味和劣质酒精的味道。
“随便坐。”桑卡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瓶没有标签的威士忌，和两个满是豁口的玻璃杯。
他给两个杯子都倒了半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到叶小凡面前。
“我这里没什么好招待的，将就一下。”
叶小凡端起酒杯，没有喝，只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酒精的度数很高，带着一股刺鼻的工业味道。
“怎么，怕我下毒？”桑卡自己端起杯子，一口喝干，然后把杯子倒过来，一滴酒都没剩下。
叶小凡这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像火一样，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
“现在，可以谈生意了？”叶小凡放下酒杯，开门见山地说道。
“不急。”桑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悠悠地说道，“在谈生意之前，我得先知道，你要去金新月，杀谁？”
叶小凡的眼神一凝。
“这是我的事。”
“不，这也是我的事。”桑卡摇了摇头，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桑卡虽然是个认钱不认人的向导，但我有我的原则。我从不帮两种人。”
“哪两种？”
“第一，我不帮军阀打军阀。他们狗咬狗，我懒得掺和。”桑卡顿了顿，眼神变得冰冷，“第二，我不帮毒贩。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那帮卖白面的畜生。”
他说着，撩起了自己的背心。
在他的左侧肋下，有一片狰狞的伤疤，像是被子弹打穿后留下的。
“我老婆，我女儿，都死在毒贩的枪下。”桑卡的声音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压抑着滔天的恨意，“从那天起，我发誓，只要是跟毒贩过不去的，就是我桑卡的朋友。只要是想杀毒贩的，我桑卡就算豁出这条命，也帮到底。”
叶小凡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他能感受到桑卡说得是真的。
“我要杀的人，叫李天豪。”叶小凡缓缓说出这个名字，“他是棉北最大的军火商，也是最大的毒品和人口贩子。”
听到“李天豪”这个名字，桑卡的瞳孔缩了一下。
“李家那个大少爷？我听说过他，心狠手辣，黑白通吃。在棉北，他就是土皇帝。”桑卡看着叶小凡，眼神里多了一丝凝重，“你一个人，想杀他？兄弟，你这可不是在谈生意，你这是在玩命。”
“我妹妹，死在他手上。”叶小凡的声音，像从冰窖里发出来的一样。
桑卡愣住了。
他看着叶小凡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所有的疑问，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明白了。
原来，是同路人。
“好。”桑卡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一个字。
他站起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沉重的木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堆地图和文件。
他从里面抽出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铺在桌子上。
“这就是金新月的地图。”桑卡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这里三国交界的这片区域，就是金新月。全世界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货，都来自这里。”
他的手指，最后点在了一个被红圈圈起来的地方。
“根据我收到的消息，李天豪这次来，是要见一个叫‘昆萨’的军阀。”
“昆萨？”叶小凡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对，一个最近一年才冒头的新军阀。他本来是金新月另一个大军阀‘哈桑将军’手下的一个团长，后来拉着自己的人反了，抢了哈桑将军好几个制毒工厂和两条运输线。他手下的兵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亡命徒，火力也猛，最近风头很盛。”桑卡解释道。
“李天豪为什么要见他？坤泰呢？”叶小凡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坤泰？”桑卡冷笑一声，“他早就自身难保了。他那边势力被好几个新势力瓜分得差不多了。李天豪是个商人，他不会跟一个快要完蛋的废物合作。他搭上昆萨这条新线，很正常。”
桑卡的手指，在地图上那个红圈里，一个更小的点上敲了敲。
“李天豪和昆萨的会面地点，就在这里。昆萨的一个前线哨站，代号‘鹰巢’。”
叶小凡的目光，落在了那个点上。
地图上显示，那是一个位于两山之间狭长峡谷里的小点。
易守难攻，是天然的军事要塞。
“这个‘鹰巢’，有多少人？火力配置怎么样？”叶小凡问道。
“常驻兵力大概一百二十人左右。装备的都是AK47和RpG火箭筒，还有几挺重机枪。哨站建立在峡谷的半山腰上，视野开阔，任何从峡谷口进去的人，都会暴露在他们的枪口下。”桑卡说道，“而且，昆萨为了这次会面，肯定会加派人手。我估计，到时候里面至少会有两百人。”
两百个装备精良的亡命徒，盘踞在一个地势险要的峡谷里。
“想从峡谷口正面攻进去，就算来一个团的兵力，也得脱层皮。”桑卡看着叶小凡，摇了摇头，“兄弟，我劝你还是放弃吧。这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任务。”
叶小凡没有理会他的劝说，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鹰巢”哨站旁边的一个标记。
那是一个代表着“瀑布”的蓝色波浪线标记。
“这个瀑布，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桑卡愣了一下，凑过去看了看：“哦，你说这个。这是峡谷里的一条季节性瀑布，雨季的时候水量很大，现在是旱季，估计只有一条小水流了。怎么了？”
“瀑布后面，是什么？”
“是山体，一面近乎九十度的悬崖峭壁，上面长满了湿滑的青苔，根本没法攀爬。”桑卡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他还是不明白，叶小凡为什么会对一条瀑布这么感兴趣。
叶小凡的嘴角，却在此时，微微向上翘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在别人看来是绝路的悬崖，在他看来，却是唯一的生路。
“给我准备一套最好的登山装备。”叶小凡抬起头，看着桑卡，眼神里闪烁着疯狂而自信的光芒。
“我要从那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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