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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绝境逢生与借势而起
电话挂断的忙音，如同丧钟在耳边回响。小卖部老板好奇地看了脸色冰寒的林烨一眼，识趣地没多问。午后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林烨却感觉周身被无形的寒冰包裹。
二百七十元巨款已汇出，货物却被卡在千里之外。赵天龙这一手“隔山打牛”，阴狠、精准，几乎将他逼入了绝境。退款？看似减少损失，实则承认失败，士气一旦跌落，再想凝聚就难了。更何况，时间不等人，亚运热潮转瞬即逝。
不能退！绝对不能退！
林烨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排除着一个个不可能的选项，搜寻着记忆深处每一个可能的光点。直接去鹏城解决？时间、金钱成本太高，且人生地不熟，无异于以卵击石。找本地替代厂家？小县城根本没有承接彩色印花的能力和布料渠道……
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吗？
等等！
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前世记忆碎片，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石狮！
闽省，石狮！
是的！怎么把它忘了！1990年，作为改革开放最早、私营经济最活跃的地区之一，闽省石狮市的服装加工业已经悄然兴起，以其灵活、快速、价格低廉着称，被誉为“全国跑石狮”！那里才是此时国内服装，尤其是新兴潮流服饰最大的源头和集散地！相比鹏城，那里的环境更为草根，也更为灵活，关系网盘根错节，绝非赵天龙一个外地混混能够轻易插手！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记得前世看过一篇报道，大约就在今年夏天，石狮市政府为了规范和推广本地服装产业，会组织一个面向全国的“石狮服装观摩订货会”！ 时间，很可能就在近期！
希望之火，瞬间重新燃起，甚至比之前更加炽烈！
他立刻转身，再次冲进邮电局，目标明确——报刊阅览室。他需要验证这个记忆，找到确切的日期和地点！
在堆积如山的旧报纸中，他快速翻阅着《经济参考报》、《市场报》等全国性的经济类报刊。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但他浑然不觉，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个版面。
终于！在几天前的一份《经济参考报》的二版右下角，他找到了一则不大的通告：
“关于举办首届石狮服装市场观摩订货会的通知……时间：1990年7月25日-7月28日……地点：闽省石狮市侨乡商业城……主办单位：石狮市工商局、个体劳动者协会……欢迎各地客商莅临洽谈……”
7月25日！今天已经是7月22日！只剩下三天！
时间紧迫到了极点！但他心中却充满了狂喜！天无绝人之路！这条路，不仅能够绕开赵天龙的封堵，甚至可能更直接、更高效、选择更多！
他强压下激动，迅速抄下地址和关键信息。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去？去了之后如何操作？
钱！他身上只剩下几十块钱，连一张去闽省的火车票都买不起！更别提进货的资金了！
回家找父母？且不说家里已经一贫如洗，就算有，他如何解释这突然的、远赴千里之外的行程？
目光再次扫过报纸，他突然停留在了一则本地新闻上——“我县青年画家xxx作品入选地区美术展”。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中疯长！
借势！
他需要借一股“势”，来解决眼前的资金和身份问题！
他的目光投向了县城中心的方向——县文化馆。那里，正在举办那个地区美术展。
没有丝毫犹豫，林烨立刻动身前往文化馆。展览厅里人不多，墙壁上挂着一些本地书画爱好者的作品，水平参差不齐。他很快找到了目标——一幅署名“周怀仁”的山水画，笔墨苍劲，意境不俗，在展品中属上乘。他记得这位周老师，是县一中的退休美术教师，也是本地颇有名气的画家，为人清高，但爱才。
林烨站在画前，静静欣赏了片刻，然后找到工作人员，礼貌地询问：“您好，请问周怀仁周老师今天在吗？我对他的画非常欣赏，想请教几个问题。”
工作人员看了看这个气质沉稳的少年，指了指展厅角落：“周老师在那儿呢。”
角落里，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坐在椅子上看书，正是周怀仁。
林烨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恭敬地行礼：“周老师，您好。”
周怀仁抬起头，扶了扶老花镜，打量着林烨：“你是？”
“我叫林烨，是一中的学生，今年高三。”林烨自我介绍，然后目光真诚地看向那幅山水画，“周老师，您的这幅《溪山清远图》，笔墨酣畅淋漓，尤其是远山的处理，虚实相生，很有倪瓒的意境，我非常喜欢。”
哦？周怀仁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一个高三学生，能看出倪瓒的笔意？这可不简单。他放下书，来了点兴趣：“你也懂画？”
“不敢说懂，只是课余喜欢翻看些画册，胡乱揣摩。”林烨态度谦逊，但言语间却精准地点出了画作的几个精妙之处，并引用了两句相关的古典画论。这并非他前世精通此道，而是作为顶级商人，为了与各种圈层的人打交道，培养出的广泛涉猎和快速学习、应用的能力。
周怀仁脸上的讶异逐渐变成了欣赏。在这个小县城，能找到一个可以谈论笔墨意趣的年轻人太难得了。
“后生可畏啊。”周怀仁感叹道，“现在像你这样静得下心来看画的年轻人不多了。”
“周老师过奖了。”林烨话锋一转，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符合他年龄的、混合着理想与焦虑的神情，“其实……我最近遇到了一个难题，不知道能否向周老师请教？”
“你说说看。”周怀仁心情不错。
“我……我和几个同学，想利用暑假，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我们了解到北京亚运会即将召开，想设计一批带有亚运精神和我们青年学子朝气图案的文化衫，在同学和市民间推广，为亚运喝彩，也为……也为筹集一点经费，帮助学校里更困难的同学。”林烨半真半假地阐述着，将商业行为包装上了理想主义和社会责任的光环。
“这是好事啊！”周怀仁果然点头表示支持。
“但是，”林烨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们设计好了图样，联系了南方的厂家，却因为……一些原因，合作出现了问题。现在，我们得知闽省石狮有一个全国性的服装订货会，那里机会更多。可是……我们缺乏路费和最基本的启动资金。几个同学凑了凑，还是差得很远……”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恳切地看着周怀仁：“周老师，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冒昧。但我听说，真正的艺术应该走入生活，服务大众。我们想做的，正是让美好的图案和积极的精神，通过日常的穿着传递出去。不知……不知您能否……借我们一点钱？或者，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帮助我们？我们可以打借条，等活动结束，一定尽快归还！”
他没有直接要钱，而是用了“借”，并且描绘了一个美好的、充满社会责任感的愿景。
周怀仁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谈吐不凡，既懂艺术又有实践想法和担当的少年，沉吟了起来。他一生清贫，但并非吝啬之人，尤其对于有才华、有想法的年轻人，总是心存爱护。林烨描绘的那个“让艺术服务大众”的画面，也确实触动了他。
“需要多少？”周怀仁缓缓问道。
“至少……一百五十元。”林烨报出了一个包括往返火车硬座票、几天食宿以及少量样品定金在内的、尽可能紧缩的数字。
周怀仁沉默了片刻，这个数字对他来说不算小。但他看着林烨那双充满渴望和真诚的眼睛，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我老头子就当支持你们年轻人做点有意义的事了。钱，我可以借给你。借条就不用了，我相信你。”
说着，他从随身带着的旧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手帕包，仔细地数出了一百五十元钱，递给了林烨。“希望你们能成功。记住，做事，要对得起自己的初心。”
握着这带着体温和信任的一百五十元钱，林烨感到鼻尖有些发酸。他深深地向周怀仁鞠了一躬：“谢谢您，周老师！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
这一刻的感激，是发自内心的。
离开文化馆，林烨揣着这来之不易的一百五十元“天使投资”，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不仅解决了资金和身份（学生社会实践）的问题，更意外地获得了一位文化界长辈的认可，这层关系在未来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他没有片刻停歇，立刻赶往火车站，购买了一张第二天晚上开往闽省鹭岛的慢车硬座票（需到鹭岛再转车去石狮）。然后，他回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行李，并告诉父母，学校组织优秀学生去地区参加一个“暑期社会实践活动”，需要离家几天。
林建国和李素珍虽然有些疑惑和担心，但看到儿子沉稳的模样，以及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们选择了相信和支持，只是千叮万嘱要注意安全。
夜色深沉，林烨躺在床上，毫无睡意。窗外月明星稀，他的心中却激荡着南方的海潮。
鹏城之路被封，石狮之门却已洞开。
赵天龙，你以为能扼住我的咽喉？
却不知，我已另辟蹊径，即将龙归大海！
明天，他将踏上南下的列车，奔赴那片充满机遇与挑战的热土。
一场关乎他商业帝国起点的战役，即将在石狮打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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