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十五年,夏末。天气不再那么酷热,偶尔吹过的风里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苏轻语的小院仿佛成了一个被短暂遗忘的角落,享受着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荷包渐鼓,饮食改善,连带着她的气色都红润了不少,原本有些瘦削的脸颊也丰腴了些许,更显眉目清丽。
这日午后,李知音兴冲冲地跑来,身后跟着的丫鬟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轻语!快尝尝!这是我家厨娘新琢磨出来的荷花酥,用的是今年最后一批鲜荷花瓣,酥脆香甜,可好吃了!”她一身鹅黄色轻罗裙,像只快乐的蝴蝶,一进门就带来了满室的活力。
(吃货闺蜜的投喂最是暖心!(′▽`??))
苏轻语笑着迎上去,拉着她在窗边的矮榻上坐下。云雀麻利地摆上点心,沏好清茶。两人一边吃着点心,一边闲聊。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转到了锦绣坊近期的红火和苏轻语越发从容的状态上。
“轻语,我是真佩服你!”李知音拈着一块造型精致的荷花酥,由衷赞叹,“不仅凭自己的能力把锦绣坊经营得风生水起,还能让顾大娘那样精明的人都对你心服口服。若是我有你这般本事,我娘怕是再也不会整日念叨我只会吃喝玩乐了!”她说着,夸张地叹了口气,但眼神里却带着对苏轻语的钦佩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
苏轻语抿嘴一笑,用帕子擦了擦指尖的碎屑,语气带着几分自嘲,却也透着自信:“不过是逼到绝境,想法子糊口罢了。说起来,能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不用事事仰人鼻息,这感觉……确实不坏。”
她这话是有意说的。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李知音虽然出身高贵,看似无忧无虑,但内心对“女子价值”的认知其实相当模糊和矛盾,既受困于世俗对贵族千金的期望,又隐隐渴望能做点“不一样”的事情。苏轻语希望能潜移默化地影响她。
李知音果然被触动了,她放下点心,托着腮,眼神有些迷茫:“是啊……不用仰人鼻息……可是,像我们这样的女子,除了嫁人,相夫教子,还能做什么呢?像你这样经营铺子,我爹娘是断然不会同意的。”
(看来之前的开导有效果,知音开始思考更深层的东西了。)
就在苏轻语准备进一步引导时,院门外传来了通报声,季宗明来了。
(啧,来得真是时候……或者说,不是时候?(¬?¬) )
季宗明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衫,越发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温文。他含笑走进来,先与李知音互相见了礼,目光便落在苏轻语身上,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在聊什么,这般投入?”他很自然地坐在了苏轻语身侧的凳子上,姿态亲近又不显逾矩。
李知音快人快语,把刚才的话题大致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季公子,你说是不是?轻语这般能干,是不是比那些只会在闺阁里绣花伤春的强多了?”
季宗明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他看向苏轻语,眼神里充满了欣赏(至少表面上是):“轻语之才,自是寻常女子难以企及。聪慧机敏,心思奇巧,便是男子中也属佼佼。”他顿了顿,话锋却不着痕迹地一转,语气带着一种仿佛为她着想的体贴,“不过……”
(来了来了!“不过”后面才是重点!(→_→))
他微微倾身,声音温和:“经商之事,终究繁琐劳心,且需与三教九流周旋。轻语你身子方才大好,实在不宜过于操劳。我每每思及此,便心生怜惜。”
他目光深情,语气恳切,仿佛真心实意地在为苏轻语的身体考虑:“其实,以轻语你的才情品貌,将来觅得良缘,自有夫君为你遮风挡雨,护你一世安稳。届时,只需在府中赏花品茗,调琴弈棋,或是管理些琐碎内务,相夫教子,尽享清福,岂不比在外奔波更为惬意自在?那才是女子应有的归宿。”
(!!!图穷匕见!果然是希望我成为笼中鸟!相夫教子,管理内务,这就是他为我规划的“美好未来”?在他眼里,我所有的能力和才华,最终都只能服务于家庭和丈夫?(╬ ̄皿 ̄))
苏轻语的心,像是被浸入了冰水里,瞬间凉了半截。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季宗明用如此温柔的语气,说出这般将她限定在后宅方寸之地的话,她还是感到了强烈的失望和一种被冒犯的感觉。
她之前所有的努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独立自强,在他这番“体贴”的规划里,仿佛都成了一个待嫁女子无关紧要的、甚至需要被纠正的“小插曲”。
李知音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在一旁点头:“季公子说得也有道理,女子终究是要嫁人的,能得夫君疼爱,安心在内宅享福,确实是好命。”
苏轻语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没有立刻反驳,因为知道在这个时代,季宗明的想法才是主流,是“正确”的。她的独立观念,在这里是异类,是离经叛道。
她只是沉默着,没有接话。
季宗明似乎察觉到了她瞬间的低落,以为她是害羞或是默认,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继续道:“轻语不必担心日后。若……若得良人,必当珍之爱之,不让你再受丝毫风雨奔波之苦。” 这话里的暗示,几乎已经挑明。
(呵……风雨奔波之苦?我宁愿在风雨里自由地奔跑,也不愿在华丽的笼子里麻木地歌唱!)
苏轻语抬起头,脸上重新挂上了那种无可挑剔的、带着些许疏离的浅笑,避开了他深情款款的目光,转而拿起一块荷花酥,递到李知音面前,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知音,再尝尝这块,里面的莲蓉馅好像更细腻些。”
李知音的注意力果然被点心吸引了过去。
季宗明看着苏轻语侧过去的脸庞,那平静无波的神情,让他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丝不确定和……莫名的烦躁。他感觉,自己那番“肺腑之言”,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得到预期的回应。两人之间,似乎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却真实存在的薄膜。
无声的隔阂:苏轻语看着他,第一次没有接话,心中泛起疑虑。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李知音点评点心的声音。气氛,莫名地变得有些微妙和凝滞。
季宗明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温润笑容,心中却警铃微作。(她……似乎并不向往那样的生活?还是说,她仍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
而苏轻语,则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她和季宗明,从根本上,就是两种人。他欣赏的,或许只是她展现出的、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奇巧”,却无法理解,更无法接纳她灵魂深处那份对独立和自我的坚持。
(价值观不同,如何同行?季宗明,你的温柔陷阱,恐怕是困不住我这只想翱翔的鹰了。)
窗外,夏末的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苏轻语此刻微凉的心底。一条无形的裂痕,在两人看似和谐的关系中,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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