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覆灭后的第三年，魏国边境。
一座荒废的山间破庙静立在陡坡之上，屋顶塌了半边，墙皮剥落，地面裂开几道缝隙。月光从缺口照进来，落在角落一具“尸体”上。
燕南泠躺在血泊里，粗布衣沾满泥和血，左眉骨那道伤还在渗血。她本不该活着，头撞上石柱时已经断气。可就在那一刻，另一个世界的意识冲进了这具残躯。
现代医生燕南泠刚做完第三十六小时手术，心脏骤停。再睁眼，已是异世。
剧痛从脑袋炸开，眼前发黑，耳朵嗡鸣。她咬住牙根，没出声。前世训练过的应急反应自动启动——数数，控制呼吸，稳住心跳。她不能动，也不能死。
恶少的声音从庙门口传来。
那人叫赵三郎，本地豪族之子，二十出头，身形粗壮，脸上有道刀疤。平日横行乡里，欺男霸女。原主就是不肯顺从，被他推倒撞柱而亡。
此刻他正站在庙中，靴子踩在干草上发出沙沙声。身边跟着两个随从，提着灯笼，目光扫过地上的人影。
赵三郎冷笑：“死了也得让老子快活一回。”
燕南泠右眼微睁一条缝。月光照出三道人影晃动，最近的一个离她不足五步。她屏住呼吸，腹部肌肉缓缓收紧，压住肺部起伏。身体已经开始失温，四肢发僵，但她必须撑住。
尸僵一般在死后一到两小时出现。她现在“死”不过片刻，若呼吸太重，立刻会被识破。
她把右手悄悄往身侧挪，指尖触到一块碎瓷片。那是庙里供碗裂开后散落的残片，边缘锋利。她不动声色将它藏进掌心，用泥土遮掩动作痕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赵三郎蹲下身，伸手去抓她的肩膀。手指碰到衣服的瞬间，燕南泠猛地睁眼。
左手抄起碎瓷，狠狠扎进对方手背。
瓷片刺穿皮肉，直插掌骨。赵三郎惨叫一声，整个人往后翻倒，抱着手在地上打滚。鲜血顺着指缝流出来，滴在破庙地面上。
另两人吓了一跳，提灯的手都抖了。其中一个想去扶赵三郎，另一个朝她扑来。
燕南泠借势翻身，滚向庙门。她头昏眼花，每动一下就像要裂开，但不敢停。她在急诊室见过太多濒死病人，知道现在最怕失温休克。
她撞开半塌的门板，跌出庙外。
山坡陡峭，杂草丛生。她顺着坡势往下滚，树枝刮破手臂，肩背重重磕在石头上。但她没停，一路翻滚，直到灌木挡住身形，才勉强停下。
身后传来怒吼。
“抓住她！给我追！”
脚步声杂乱响起，火把的光在庙顶晃动。有人喊：“她受了重伤，跑不远！”
燕南泠靠在一棵树后，捂住头部伤口。血还在流，体温不断下降。她撕下衣角按住伤口，另一只手摸了摸药囊——空的。腰间的匕首也不见了，大概是在滚动中遗失。
她喘着气，强迫自己清醒。
现在是深夜，位置在破庙下方三里处山林边缘。前方隐约有灯火，不太亮，但能看出是人工光源。那方向有个地方叫云家药庐，原主采药时常路过，知道那里收留孤女做杂役。
她必须赶到那里。
她试着站起来，腿软了一下，扶住树干才没倒。视线模糊，走路像踩在棉花上。但她知道，只要停下来，就再也走不动了。
她开始往前走。
每一步都很慢，脚底踩到碎石也不敢停。树林深处有动静，她听见轻巧的脚步声，抬头看见梁上一道黑影跃过屋顶。
那是一只灵兽，外形像黑狐，眼睛泛着幽光。它停在高处看了她一眼，没有靠近，也没有攻击，只是悄然尾随一段距离，随后消失在夜色中。
燕南泠没理会。她现在顾不上别的。
她只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不是靠运气，也不是靠谁救。是她亲手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她一边走，一边默念刚才经历的一切：赵三郎的长相，声音，出手习惯；破庙结构，逃生路线；自己的伤情，失血量估计超过八百毫升，需要补液、缝合、防感染。
这些信息被她强行记下，像存档一样锁进脑海。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每夜入梦，她都会进入一个叫“星渊残卷”的地方。那是她穿越后才发现的能力。意识会飘进一片虚空，看到三行浮现在空中的文字。可能是医方，可能是机关图谱，也可能是武学口诀。
内容每天不同，醒来后若不立刻记录，一天之内就会遗忘。
这个能力没人知道，连云七娘都没提过。
想到这里，她心里略定。
只要能撑到明天入睡，就有机会看到新的信息。也许能从中找到活下去的方法。
她继续向前。
远处灯火越来越近，轮廓清晰起来。是几间低矮房屋，围成小院，院角堆着柴火，正是药庐后院。
她知道自己快到了。
身后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赵三郎的手伤得重，一时半会儿没法亲自追。随从们不敢深入山林，怕遇野兽，多半会回去报信。
她暂时安全。
但她清楚，这事不会结束。赵家有权有势，不会放过一个“本该死了却逃掉”的贱民。
她必须变得更强，必须掌握更多东西。
不能再被人按在地上，等着被决定生死。
她走到院墙外，靠着墙根坐下。体力耗尽，意识也开始模糊。但她还是撑着没睡。
不能在这里倒下。
她盯着那扇柴房的门，心想：进去之后，先找水，再找药，然后想办法处理伤口。
如果明晚还能入梦，就看看“星渊残卷”会给什么。
她慢慢起身，拖着脚步走向柴房。
门没锁。
她推开一条缝，闪身进去，反手合上。
屋里堆满干草和木柴，气味混杂。她靠着墙滑坐在地，终于松了一口气。
外面风声吹过林梢。
她闭上眼，呼吸渐渐平稳。
活下来了。
这才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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