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十七分,城市还在薄雾里沉睡,杨小满已经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
屏幕蓝光映在她脸上,像一层霜。
她刚登录“悦可机制”系统后台,首页就跳出一条加急弹窗:热搜话题#假银杏真炒作#阅读量破三亿,平台流量监控显示,五分钟内涌入二十万次访问请求。
她点开链接,视频封面是一棵被推土机围住的银杏树,标题赫然写着:“所谓纪念亭,不过是地产商洗地项目?一个难产死的女人凭什么立名?”画面快速剪辑着村民争吵、施工队进场、孟悦可名字刻碑的镜头,背景音是煽动性的旁白:“你们捐的钱,真的用在了妇女身上吗?”
评论区早已沦陷。
上千条“原来是个营销骗局”“太过了,死了也要被消费”的言论整齐排列,明显是水军刷屏。
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几个区域互助群接连发出退出通知——那些曾躲在驿站角落哭过的女人,此刻正悄悄退群,仿佛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杨小满没关网页,也没转发澄清。
她打开后台溯源工具,输入视频发布账号Id,调取Ip分布与转发路径图谱。
数据跑完那一刻,她冷笑出声。
源头Ip注册地在境外,但资金结算账户关联一家名为“星澜传媒”的集团子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副总,正是张嫣嫣的表哥。
她立刻将完整的证据链打包,加密发送给林晚舟,附言只有六个字:“信息反制预案,启动。”
手机静置三分钟后亮起,回信简洁如刀锋:“已收,等风。”
林晚舟的确没公开回应。
但她当晚联系了三位曾在驿站受助、如今在县城做个体经营的女性,请她们用自己的手机录一段话。
第一条视频出现在本地生活号“小城纪事”,标题平淡无奇:《我叫王春梅,去年离婚时婆婆烧了我的嫁妆》。
画质模糊,光线昏暗,女人坐在裁缝铺子后面,声音低却稳:“那天我在银杏树下哭了两个小时。没人劝我回去,也没人说我想不开。可第二天,驿站的人来了,帮我报了警,还教我怎么申请法律援助。现在我自己租了店面,孩子归我抚养……我想说,那棵树底下,真的有人听见了我们。”
第二条来自李婷。
她站在自家新开的小超市门口,身后贴着营业执照。
“我是李婷,去年给孩子上户口,跑了七趟派出所,都说母亲不能单独登记。后来用了‘先行者条款’,三天办下来。那天我抱着户口本,在亭子里坐了一下午。树影子挪了多远,我就看了多久。”
第三条是一个年轻妈妈,在夜市摊前举着灯:“我不认识孟悦可,但我儿子发烧那晚,值班志愿者背他去了医院。她说,这是‘悦可机制’该做的事。”
三条视频陆续被转发,起初无人注意。
直到有网民发现这些讲述者都提到了同一地点——银杏亭,开始自发整理“银杏树下的真实故事”合集。
有人做了地图标记,有人翻出旧新闻对比政策变化,甚至有大学生写起了社会调研报告。
舆情悄然转向。
#假银杏真炒作#下方,越来越多真实经历浮现:“我妈领到了独居补贴,是我帮她在线申请的。”“我们村驿站组织了防家暴讲座,男人也来听了。”
与此同时,一封手写信送到了市政府政策研究室主任赵振邦桌上。
信纸泛黄,字迹苍劲。
落款是刘建国——一位退休法官,也是最早支持“种子计划”的学者之一。
“年轻人冲锋,我们得守住底线。”他在信中写道,“别让正义变成表演。机制若想长久,必须经得起质疑,更要容得下裂痕。”
这封信当晚就被周砚清看到。
他沉默许久,第二天便推动《家庭守护支持中心信息公开条例》上线试点。
新系统最核心的设计,是他坚持加入的“匿名反馈 人脸识别认证”双通道举报模块。
举报人可通过人脸识别确认身份真实性,同时全程匿名操作,防止打击报复。
条例上线首日,平台收到七条有效举报线索。
其中一条来自西北某县村级联络站:有人实名反映,陈姨家族成员涉嫌冒领困难补助金,材料造假,签名雷同。
系统自动标记风险等级,推送至属地监察员,并触发预警机制直通赵振邦办公室。
内部会议上,有人质疑此举是否过于严苛。
“毕竟是亲戚间的事,何必闹大?”
周砚清站起身,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信任不是靠口号建立的。我们要让人知道,就算有裂痕,也能修好——而且必须修。”
会议结束前,他收到一条未署名的消息:“我可以配合核查,但请保护我的安全。”
发信人Id绑定的是李婷的账户。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灯火次第亮起。
杨小满关掉最后一份数据报表,目光落在系统地图上。
那一片由南向北蔓延的星光,依旧静静闪烁。
她忽然想起陈迟离开那天,风掀开皮箱的一角,露出那些泛黄的剪报。
“可惜了,本来是个聪明人。”
可现在,聪明人的意志没有断。
它长成了林,正在风里沙沙作响。
李婷把手机从投影仪上拔下来时,教室里没人说话。
墙上的钟指向九点十七分,夜校的课原本八点半就该结束,可没有一个人起身离开。
她站在讲台前,手指还搭在手机边沿,掌心出汗。
那本伪造的签收簿一页页翻过——歪斜的签名、重复的笔迹、金额与实际发放物资严重不符的数据表,全都清清楚楚地投在斑驳的白墙上。
她没加一句评论,只是放完了。
“这笔钱本来该给张姐买药。”她最后才开口,声音不大,“结果买了两瓶白酒喝掉——你们说,这算不算偷?”
空气凝了三秒。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张姐自己。
五十出头的女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抖着:“我……我那天疼得在地上打滚,他们说补助还没批下来……原来早就发了?”
第二个是村东头的王婆,儿子残疾,靠轮椅生活。
她嗓门突然拔高:“我家那个‘已领取’?我连本子都没见过!”
接着七八个女人陆续站起,有的哭,有的骂,还有一个干脆掏出自家那份盖着红章却无签名的复印件摔在桌上。
没有人组织,也没有人带头。
可这一刻,她们像是第一次看清了那些习以为常的“照顾”背后藏着什么。
视频是第二天中午传开的。
一个在外打工的年轻人把录下的片段剪成一分钟短片,标题就叫《我们村的女人开会了》。
起初没人关注,直到有自媒体发现其中提到的地名和“悦可机制”村级联络站吻合,顺藤摸瓜查到近期系统内确有一条来自该村的实名举报记录。
舆论悄然发酵。
赵振邦看到这段视频时正在办公室批文件。
他让秘书暂停所有议程,调出试点以来的各项对比数据:女性就业率上升27%,家暴报警量下降61%,基层纠纷调解成功率提高43.5%。
这些数字他早背得滚瓜烂熟,但现在,他第一次觉得它们有了温度。
他在当晚起草了《关于推广“悦可式”社区共治模式的建议》,明确提出将家庭权益保障纳入城市网格化管理体系,并附上三套可复制的操作模板。
汇报会上,分管领导听完沉默良久,只问了一句:“群众真能自己管好自己?”
赵振邦没急于回答。
他打开平板,播放了一段合成影像——银杏树栽种当天的雨中画面。
镜头缓缓扫过撑伞的人群,一个个名字在下方浮现:刘桂芳、吴秀兰、陈玉梅……一共217人。
随后切换至如今的村民联署请愿书扫描件,笔迹各异,但签名一致。
“他们不是被动员来的。”他说,“他们是主动留下的。”
会场安静了几息。
最终,报告被列为“重点参考”,进入下一阶段评估流程。
而此时,远在城南档案馆外,暮色正沉。
杨小满翻完监控录像,指尖停在暂停键上。
画面里那个穿深灰风衣的男人只露了个背影,肩线挺直,走路不快,却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般精准。
他在档案馆门口站了十七分钟,期间掏出烟盒,又塞回去,始终没有进去。
是陈迟吗?
她不确定。
但当她回到公寓,打开那只旧皮箱时,答案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剪报册最底下多了一张照片:青年时期的孟悦可蹲在县法院门口,怀里抱着一摞材料,雨水顺着她的刘海往下淌。
她仰着头,眼神像刀锋劈开阴云,倔得不像个输家。
背面一行小字:
“她没赢,但她也没停。”
杨小满坐在黑暗里很久。
窗外的城市灯火如星河铺展,映在她瞳孔深处微微颤动。
她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事做不成,不是因为做不到,是因为没人开头。”
凌晨两点五十八分,她重新登录系统后台,在权限最高层级输入一串代码。
页面刷新后,一道新的功能入口悄然上线——
【“沉默开拓奖”全民推荐通道】
说明写道:“致敬那些不曾发声,却改变现实的人。”
三分钟后,系统提示音响起:
首条提名提交成功。
候选人姓名:孟悦可
推荐理由栏空白。
杨小满盯着屏幕,轻轻呼出一口气。
申报入口刚开放不到六小时,已有数十条提名涌入。
系统按预设规则自动初筛,剔除信息不全或重复提交者,最终锁定217位符合条件的候选人。
名单静静躺在数据库里,等待首轮评审启动。
而在某县级评审团办公室的会议桌上,一份打印出来的候选名单正被轻轻推至中央。
灯光下,其中一个名字被红笔圈出——
李婷。
评审主任合上文件夹,语气平淡地说:“这个人……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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